“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 “叫你嘴硬！” 臨洲縣獄，火盆映照著昏暗的審訊房，屎尿味混合著血腥味，木炭啪啪作響，空氣渾濁。牢頭老王狠狠朝著綁在十字木架上的年輕人的臉啐了一口，“呸，裝什麼清高。寧立！我勸你早認早了，還死鴨子嘴硬！”。 “不是我。。。。這糧食我來的時候就沒了。。。。早就被縣衙給貪沒了。。。不是我。。。不是我。。。”被綁在十字木架上的年輕人看著不到二十，早已被獄卒折磨的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隻是垂著頭，喃喃的重復著“不是我。。。不是我。。。”，口中的血絲一絲絲垂落地上。 被綁在架子上的人正是寧立。自小家境貧寒，在洲中也算是小有才氣的讀書人，9歲就過了童試。寧立15歲時候，知縣去縣學講學，感其聖人之學的才氣。得知寧立家境貧寒，便在縣衙裡安排了份稅吏的工作。兩年以來謹記書本上的聖人教誨，不貪不拿，卻也擋了其他小吏的財路。半年前一氣之下更是把貪汙的衙役給舉報到了上一級府丞，知縣好不容易才給壓了下來。 控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而且這衙役的位置其實早就算是世代傳承，被當地豪族士紳把持，上上下下利益早就捆成一塊。寧立這次真是踢到了鐵板，因此被構陷。 三個月前李師爺誇他公正有加，給寧立升了一級做庫丞。正值9月初秋收就要開始，李師爺先給寧立在衙裡的庫丞職位備了案，讓寧立忙完這兩個多月收糧任務再回去赴任。哪知半個月前自己剛一赴任，一進這糧倉就被衙役們扣在地上。偌大的糧倉竟然裝的是一麻袋一麻袋的黃土，自己被扣上了貪汙的罪名！ “你到底招不招！”王牢頭沒由來的一股火氣冒了上來，一把抄起火盆中烙鐵就要往青年身上摁。 “嗯？”一聲嗯聲從王牢頭身後傳出來，似是不耐又似不滿。牢頭老王心裡一驚，隨便把烙鐵往火盆裡一扔，連忙轉身對身後人佝身連連拱手，“李師爺，這小子就是嘴硬。您老別急，我定叫他認罪畫押！”心想差點又要讓這位養尊處優的李師爺見了惡心。 這李師爺眉頭緊皺，用手帕捂著口鼻實在是忍不了這牢房中的惡臭，不耐煩的說：“知縣今日又專門囑托我，這案子要做的漂亮。要把這糧食貪汙案辦成要案、鐵案，給老百姓一個交代。這樁案子都辦了半個月了認罪狀還沒拿到，都是咱們這些老爺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利啊。” 牢頭老王趕緊躬身再說，“案子辦的慢都怪小人，都是小人的錯，還讓您專門來這醃臢地一趟”。 這牢頭心裡卻一陣腹誹：“靠女人上位的小人。不就是你本家一個妹妹給省裡的大員做了妾，讓你搭上了縣老爺這道線？就你這種考到50來歲才得了個童子的人，也配當師爺？這縣衙的錢糧，你一個人裡裡外外分的，都要趕上縣太爺了！”殊不知這分錢的事，王牢頭可是冤枉了這位師爺。師爺拿的錢一多半，其實都是他和縣太爺孝敬省裡那位大員去了。 牢頭趕緊又補充道：“李師爺您放心，憑我多年審問經驗，再熬不過三日他定乖乖的畫押認罪！” 李師爺早已不耐，大聲嗬斥道：“就要今天晚上把這事結了！你到底行還是不行！”怒斥之話一出口，師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這牢頭大字不識幾個，靠家族門蔭得了這個位置。他李師爺平時雖看不上眼，但畢竟牢頭還勉強算個本地鄉紳豪族，麵子上還是得過去。於是便壓低聲音道：“我這都是為了咱們縣裡著急，平息百姓民怨。我也跟你交個底，後日紫青仙宗的仙師就要到了，今年新換了個仙師，來監察本年的死刑問斬。這次不處理掉這小子就得等到明年的秋後了！他那老母這半個月天天在衙門口跪著哭，百姓天天圍在衙門口看熱鬧！咱也不知新仙師的脾性，可別讓來仙師見了齷齪！”。 原來，這臨洲所屬的東趙國，乃是當年紫青宗扶持建立，東趙國國師亦是由紫青仙宗外派長老擔任。每年的秋後問斬，紫青宗都會派門中弟子下來監督。 “啊？往年不都十二月底才來，怎的今年這才月初就來了？”牢頭老王疑問道。 李師爺道：“仙宗行事飄渺，自有仙宗的道理，哪是我等可以揣度？我隻問今晚這認罪狀，到底拿不拿得到？” “這。。。。？”王牢頭遲疑說到，“叫他強行畫押倒是容易，就怕他這小子到時候在堂上亂嚼舌根。。。”。找書苑 www.zhａosｈuyuan．ｃoｍ 李師爺狠狠瞪著架子上的青年，壓低聲音吼道：“那就讓他開不了口！”。 “這。。。！”一股涼意從王牢頭的後脊背冒了上來。雖然為了平事那種事沒少乾，可王牢頭還是被李師爺的這股狠勁驚了一驚。牢頭猶豫了一下，說：“我知道怎麼辦了。” “好，等你消息。辦好了直接來後衙把認罪狀給我，我今晚一直待在後衙”。李師爺說罷拱拱手，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送走了李師爺，王牢頭轉身，喝到：“寧立，你到底認不認！”卻隻聽得“不是我。。。不是我。。。”。牢頭厲聲道：“寧立，想想你家裡老母，別想不開牽連家裡人。” “母親？母親。。。。孩兒不孝，我死了你怎麼辦” “聖人曰。。。天下有。。。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 “你他娘的怎麼還吟起詩來了”王牢頭沒由來的一陣煩，抄起烙鐵就往寧立身體摁了上去。“啊！！！”一聲慘叫久久回蕩在牢房裡，一股烤肉香味彌漫在審訊房裡。“你到底身認不認！” 等了一會不見應答，王牢頭才發現寧立已經昏迷過去。牢頭咬咬牙，也不想麻煩了。拔出揣在懷裡的匕首，一邊在火上烤，一邊自顧自的說：“最煩你們這種讀書人。什麼童子秀才，仗著自己會讀書，看不起我們這種靠父母的。嗬嗬，世道會教你的，要怪就怪你無權無勢。。。。。哎我這人貪亦有道，收了你母孫氏不少錢，我這次倒是心裡過不去啊。。。” 王牢頭捏開寧立的嘴，瞇起眼，揚起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