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午時。菜市口刑場。 “人犯桑沖,十年間流竄東趙國十餘洲,犯案上千次、奸淫良家女子一百八十二名。” “人犯王正誼,以武犯禁,截殺各地士紳、官吏等忠良三十餘人。” “人犯寧立,夥同桑沖、王正誼,貪墨糧倉、偷盜銀庫,府庫多年存餘錢糧盡數無剩,共計60萬兩白銀。” “殺了他們,殺了這三個雜碎!殺!殺!殺!”。刑場之下,百姓們群情激憤揮拳怒吼,生不能拔了這撥人的血,喝了這人的肉。 刑場之上,寧立、王正誼、桑沖被五花大綁,跪臥到斷頭臺。那桑沖此時眼神渙散,神誌不清的說到:“我不能死,不能死啊。。。我還沒嘗夠女人的滋味呢。。。”桑沖已經被嚇破了膽,一時間竟然屎尿直流,騷味彌漫在刑臺。 王五撇了一眼這貨,不屑說到:“想不到我王五縱橫江湖一生,死時竟然與此等賊子同行,真是羞煞我也!隻是可惜了寧兄弟,赤誠學子卻被構陷至此!” 寧立此時內心確實悲涼麻木。他本以為自己這兩年多稅吏稱得上兢兢業業,對百姓不曾虧待,可這刑場之下的百姓似乎與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恨不能把寧立吸骨髓肉。 是啊,是啊!百姓隻記得是寧立從他們手裡收走了稅!寧立又和其他魚肉鄉裡的酷吏有何不同?隻要所殺之人比他們地位高、身價大,他們就心中暗喜! “那就是罪人寧立的母親,能生養出這樣的兒子,打!打!”人群中有人認出了寧立的母親孫氏,一聲高喝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對孫氏拳腳相加。寧立循聲看去,頓覺睚眥欲裂,想要起身掙紮卻一腳被衙役死死摁在斷頭臺。 “證據確鑿,不殺天理難容!”臺上主簿高喝一聲,“斬立決!” 寧立隻感覺渾身一輕,就這麼飄起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朦朦朧朧中看到自己這好大的頭顱滾到了一邊,看到了對著老母拳腳相加的人群,看到了刑場下幾個壯年沖到自己的頭顱旁拿著饅頭蘸自己的血。。。。。 靈魂離體,就在自己要魂飛魄散之時,寧立感覺自己的魂魄在被什麼東西給吸走,眼前出現了一個飛速擴張的漩渦,旋即吞噬著自己的靈魂。寧立心裡默想:“這是牛頭馬麵來拘魂了吧!哎死吧,死吧!來世寧做畜生,不要再做人了!” 就在這時,寧立耳邊傳來一陣微訝之聲:“哦?你可有冤屈?” ———————————— 稍早,刑場對麵的酒樓,二樓臨街廂房。 “恭喜知縣,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在您的治理下,官民上下一心,當真是民心所向!”李師爺看著街對麵刑場群情激憤的人群,滿臉恭維的對趙知縣抱拳躬身。 “哎哪裡哪裡,臨洲能有今日治世,全靠紫青仙蹤威加海內,樊月仙人震懾宵小。臨洲的雷霆雨露,俱是仙宗和仙師的恩德!”趙知縣趕忙躬身拜向窗邊的中年青袍道人。 時值寒冬臘月,道士卻隻穿一件非絲非棉的道袍,半敞著胸站在窗邊。窗外寒風呼呼地往廂房裡灌,時或吹著幾片雪花飄到道士的裸露的胸膛,時或吹起單薄的袍子獵獵作響,這景象竟真呈現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這道士正是樊月。隻是這樊月道士摟著的歌姬卻實在受不了了,不住的往樊月懷裡鉆,凍得顫巍巍的說,“仙爺,人家冷得受不了了。” 樊月哈哈一笑,又在這歌姬身上摸了兩把,溫聲道,“下去吧。我和屋裡的兩位單獨聊聊。”這歌姬起身,幽怨的看了一眼道士,哀憐道,“仙爺,奴家等你呦。”這才躬身下去。 趙知縣和李師爺在旁邊看到這一幕,覺得尷尬不已,卻也不敢置評,隻能唯唯諾諾的站在一邊。在這道士麵前,這臨縣的實際一二把手倒比那官妓還要拘謹一些。 有道是自古仙凡有別,樊月實在是懶得看著兩人一眼,語氣不鹹不淡地吩咐,“一會把那個。。。”樊月頓了頓,才想起不知道那囚犯的名字,便繼續道:“就那個殺了官差的人,一會把他屍首帶來。” 趙知縣和李師爺愕然,趙知縣下意識問道:“就帶到這廂房?” “嗯?”樊月不耐煩,這一聲似是從鼻子裡哼出來。 趙知縣慌忙道:“道人放心,李師爺你去安排好。”那李師爺便急急忙忙的下去安排。 見那李師爺出了門,趙師爺這才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繡布袋,恭恭敬敬的獻給樊月道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笑納。”這錦袋中乃是兩枚不知名的玉石,聽省裡的靠山說仙人最喜這種物什,早早就高價求了三顆。趙知縣一早就想私下送給仙師,奈何這仙師昨天一到臨洲就鉆入這酒樓花天酒地,直到這時才給獨處的機會,趙知縣這才拿了出來。 樊月打開袋子,瞧了一眼,玩味地說:“這東西你可還有?” 趙知縣卻是一呆,沒想到仙師竟還公然索賄。本想下意識說沒有,電光火石間卻怕怕這仙人有看破人心的手段,跪下叩頭說:“不敢欺瞞仙師,我還有最後一顆。”趙知縣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隻從懷中掏出玉石,雙手捧給樊月。 樊月也是個明白人。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誠信索賄,以便來年還能再來一遭。便語氣和善說:“你有心了,起來吧。你可有何所求?” 趙知縣聽了這話,心裡便安頓了不少,仍跪在地上:“小人偶染隱疾,現在雖還不嚴重。可尋遍了郎中,都說過我不了幾年可能渾身生瘡而死。望仙師賜下仙藥救救小人,小人願為仙人做牛做馬報答仙人恩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嗬嗬,果然是這樣。”樊月早就猜到了趙知縣的所求。剛才趙知縣跪下遞錦袋,樊月就看到了趙知縣脖頸和袖口手臂上的點點紅斑。 樊月早已在紅塵中摸爬滾打了多年,自然熟知這就是凡人口中的花柳病。初時並不嚴重,可過了十年左右便會渾身生瘡而死。這病雖難以侵入略有修為的修士身體,對凡人卻是要了老命。 樊月隨手一擲,一顆丹藥飛入趙知縣口中。“這是復生丹,乃是我師門賜下的無上靈藥,對你們凡人來說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明年再服一次,保你藥到病初,還能夠豐壽延年。” 這丹入口即化,趙知縣頓覺渾身進入火爐之中汗如雨下,毛孔排出腥臭黑色汗水,體內毒素排了個七七八八。這樊月口中的“復生丹”其實是胎息丹,就是胎息境修士尋常的補氣丹藥,可對凡人確實是不可奪得良藥。樊月故意把這藥說的這麼玄乎,無非就拉高自己身價,方便來年繼續壓榨這縣老爺。 就在這時,隻聽得窗外人群中的呼聲到達了高潮。劊子手手起刀落,那三名囚犯的腦袋就滾了出去! 樊月道人手在腰間袋子上一摸,一把巴掌大的小旗就出現在手上。樊月這麼搖了一搖,這小旗就變大到了一人高的大幡。 趙知縣一抬頭,似乎看到三道模糊透明的身影被吸到了幡裡。趙知縣剛吃了藥渾身暖洋洋,隻聽得一聲疑問,他卻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漫向全身。 隻見得樊月對著一道通明模糊的身形微訝:“哦?你可有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