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漫天飄零,千山萬嶺雪白晶瑩。 道元教中三畝靈田旁的草房中,傳出一道磁性且沉穩的聲音。 “天圓罩地方,濁清兩氣忙……” “真火淬靈精,點滴入丹腸……” “嘖” 忽地,話音驟斷,許久後,草房內傳出一道幽幽嘆息。 孟真無奈睜開雙眼,眉頭微微蹙起,搖頭呢喃:“四靈根的資質,果真還是太差了些……” 其人麵白無須,額庭飽滿,頭挽道髻,身著一灰色道袍,兩邊美鬢長長垂下,無論近看遠觀,稱得上是一美男子也。 隻可惜,“美”並不能當飯吃。 別說放眼整個修真界了,即便是在落魄的道元教內,他也是垃圾中的墊底。 摸了摸自己挺翹的鼻梁,三十二歲的孟真起身,望著門外的嗚嗚飛雪,沉默良久。 “我這一生,還有機會突破煉氣中期瓶頸,到達煉氣四層麼?” 這是孟真心中長期壓抑的疑問,眼看就要成為他的夢魘心魔了。 俄而很快,這個疑惑便轉變成了另外一個發自內心深處的質疑! “我這等人,還有必要繼續追覓那縹緲虛無的大道麼?” 孟真緊握雙拳,雙眼皮下的眸子內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濕潤起來,麵前一切也不由變得迷離且稀碎,朦朧而假幻。 他已經三十二歲了,修道二十二年,才煉氣三層,而入門才七年多的師弟唐小善,業已煉氣三層了。 可想而知,他的壓力何其之大,心情何其之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可人非草木,既入了道門、開了眼界,又怎會不掙紮折騰一番就輕易認命? 明知身處泥沼中,遲早要沉淪溺亡,可孟真心中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吶!! 但不甘心又怎樣? 師父待他亦是不薄,私底下靈石和丹藥也偷偷給了不少,可偏偏,他就是無法跨越這道煉氣中期的坎! 於別人而言,這就是一條小溝壑,輕輕一縱一躍間,便可邁過。 而對他來說,卻是一道深不可測的鴻溝! 每每到了突破之時,孟真望著腳下黝黑深邃的鴻溝,內心都不可抑製的泛起恐懼與絕望! 他甚至……從來都沒看見過鴻溝的對麵。 咕嘟嘟…… 身後傳來響動,孟真回頭,案幾旁的紅泥小火爐上,茶壺內的雪水已經變成滾燙沸水,壺蓋被頂的上下跳動,發出刺耳聲響,像是召喚著孟真。 將茶壺取下,倒入茶碗。 碗內靈茶一顆顆頓時似春芽般舒展開來,上下漂浮不定,猶如人之一生。 “師兄,師兄!” 草屋外突然傳來一聲聲呼喚。 孟真抹了一把雙眼,站起身來。 師弟唐小善從遠處奔來,帶起雪花朵朵,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孟真臉上露出微笑,“小善,什麼事這麼急著趕來?” 靈田所處位置,在道元教的靈山中比較偏僻,唐小善滿頭大汗,小臉紅撲撲的,一看就是一路奔跑而來的。 唐小善資質不錯,年紀輕輕才十七歲,便已經是煉氣三層的境界,其更是有著令人羨慕的三靈根天賦,在道元教內,屬於不可多得的“人才”。 唯一的缺陷就是,個子太矮了。 十七歲的年紀,個頭卻像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道元教買來的凡人道童呢。 “師兄,速去玄霄殿,師父他老人家有事要說。”唐小善語速極快的說道。 說完後又忍不住將雙手合攏,放在嘴邊哈了哈,又捂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孟真眉頭一挑,“伱師姐和大師兄去沒?” “都在,袁師叔也在。”唐小善不假思索的答道。 孟真點了點頭,應該是件大事,否則師父不可能將道元教中的門人聚齊。 道元教是個小門派,所謂“落魄”,那不過是師父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往上再追溯三代,道元教在伏龍山一帶,也是個墊底的存在。 是以門人不多,除師父柳昊之以外,孟真上麵還有兩個師叔,一個大師兄,下麵還有一個師妹,一個師弟。 加上孟真,道元教也不過才七人而已。 孟真顧不得讓唐小善進屋喝茶,便帶著他又急匆匆返回,朝著門派真正居住的地方趕去。 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在道元教中,玄霄殿又被稱之為庶務堂,一般有什麼重大事情,師父便會召集門人,前往庶務堂商議。 為顯公平,當然需要大家各抒己見嘛…… 盡管絕大多數的情況,都是師父他一人拍板決定的。 兩人冒雪趕到,身上已經白瑩瑩一片,不過一路狂奔,倒也不覺得冷了,進入殿內,果真站著不少人在內。 不過當孟真瞧上一圈後,內心卻不由咯噔一聲。 因為坐在首位的,並非師父柳昊之,而是一個身著紫色道袍的胖子。 雖然他的胖臉上堆滿了笑容,但整個大殿內都噤若寒蟬,唯有師父柳昊之坐在一旁賠著笑容。 原因無他,因為這個胖子正是青元劍宗的築基修士。 整個伏龍山一帶的靈脈,都屬於青元劍宗的下屬勢力,道元教自是不例外,每年都需要上供靈石,才能在這條一階下品靈脈中待下去。 此人身上毫無築基修士的威壓,孟真更是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半點靈力波動,坐在那好似凡人中的富態商賈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場中的焦點,且是唯一的焦點。 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大殿內所有人的心神,也決定著道元教一整個門派的生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算算日子,今日並非上供靈石之日,他怎麼來了? 孟真心中十分困惑。 “上真,這次任務我心意已決,還請您通融通融。” 垂垂老矣的柳昊之在腰間一抹,手中便多出了一個布袋,裡麵鼓鼓囊囊的,像是裝滿了石頭一般。 不用說大家都明白,那裡麵估計有著不少靈石。 “誒,” 胖子連忙推辭,“柳前輩何故如此?按年齡來算,我應該稱呼伱一聲前輩才對。” 此言剛落,胖子便話鋒一轉,“不過那件事風險頗大,我勸你老還是要慎重考慮一番……” “使不得使不得……”柳昊之連忙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一點點小心意,還請上真不要嫌棄,我這一把老骨頭了,自知築基無望,還請上真為我留一個名額。” 胖子順水推舟接過那鼓鼓囊囊的一袋靈石,“哎呀,這……長輩賜不敢辭,趙某就卻之不恭了……” 他胖手一翻,袋子便消失不見。 隨後抬眸朝著大殿內掃視而來。 霎時,眾人便感受到一股排天倒海的威壓襲來,其目光如炬,殿內,無一人敢與其對視。 不過片刻,這種感覺便消失殆盡,眾人紛紛長出一口氣。 “這便是築基麼?”孟真心中駭然失色。 就在剛剛,他無比清晰的認知到,那胖子如果想殺他們,就跟撚死一隻螞蟻差不多。 再一抬頭,主座上哪還有胖子的半點身影。 竟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