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福王有一座私宅,雖然不大,卻極其隱秘,更是花重金布置,內裡華貴卻不失雅致。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此院名為“觀山”,推想是因為三麵群山環抱,因而得名。院中景致錯落,鬼斧神工,縱有萬金,也不可得,福王權勢如何,可見一斑。他約自己來此,恐怕也是存心震懾。 “子恒快來坐。” 李蛟不好推辭,隻好偏坐了。 “你嘗嘗這茶,是我自己種的茶樹采的。” 李蛟端了茶杯輕輕啜了一口,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同。 “好茶。” 福王見他似是拘謹,便說道:“子恒啊,不要拘束,既然在此見麵,你我便是故友,隨便些也可。” 李蛟連聲說著不敢。 福王端著茶杯漫不經心地問他:“子恒你覺得我為官如何?” “自然是為國盡瘁,為民勞心。” “那你覺得我對同僚如何?” “那也是寬宏大度,多有體恤”,知道他是想問那件事,李蛟又接著說道:“就說微臣,若沒有殿下做主,還不一定被那萬懷民欺壓成什麼樣子。” 福王聽聞,拿出了那支毛筆,又說道:“這畢竟是萬家傳家之物,我曾差人去送還,可誰知那萬家早已舉家回鄉,府邸也賣了,這筆還是送給你吧。” 李蛟顫抖著雙手接過,卻覺得接了個燙手山芋,吹也不是,扔也不是。這筆當做證物呈了上去,此時又回到了他手中,緣由不言而喻。若他不聽話,萬懷民就是下場。權傾朝野的人物尚且落得個罷官回鄉的下場,恐怕自己這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就要萬劫不復了。 剛想開口,福王卻下了逐客令:“這處宅院雖然風景尚可,終究偏遠了些,山路難行,子恒留下用過午飯再走吧。” 李蛟麻利地起身跪下,說道:“小人家中尚有雜事,不敢叨擾殿下。” “即是如此,那本王也就不便多留了,隻是看這天氣像是要下雪了,我讓下人送一把傘給你吧。” 李蛟嘴上誠惶誠恐,心裡卻暗暗罵娘。送傘給自己,是要讓自己走回去?從這裡往回走,恐怕是要走到天黑了,看來福王真是急了。 李蛟裝作忽然想起的樣子,從袖中拿出一本書。 “忘了將此書獻上,是小人之過。” 福王麵色一喜,忙過來扶起他。“子恒何必多心,本王叫你前來,本就是要與你一敘,並無他想。” 李蛟心中嗤之以鼻,麵上卻越發恭敬,雙手將書呈上:“是小人之過,那日娘娘壽辰,本應將此書一並獻上,礙於人多眼雜,隻得另找機會。隻是小人身份卑微,無法隨意進宮求見。” “哦?”這李蛟有意思,還嫌官小。 福王翻著這本名為《雙溪物誌》的書,卻無甚發現。見他疑惑,李蛟解釋道:“經過千年變化,滄海桑田,山川移位,河流改道,這個叫做雙溪的地方已然不存在了,但是位置卻不會有錯。臣猜想,隻要將圖與書對照,便可尋到物品。” 福王瞇起眼睛看著他,“你看過了?” 李蛟急忙跪地:“小人不敢。那圖臣沒有打開看過,但是為驗真偽,書我看過。” “那為何才將書獻上?” “臣將書名寫於字條上,已然塞入賀禮之中。見殿下遲遲沒有行動,猜想王爺有所不便,才鬥膽遍尋當鋪書院,才得此書。 定是那日路上顛簸,塞入陶塑中的字條才會掉出,萬望殿下贖罪!” 說完,李蛟把頭磕的震天響。 “你辛苦了,快起來吧。這書,當真如此難尋嗎?” 李蛟順勢站起,卻仍然弓著腰回答道:“此書乃是孤本,時間久遠,知道此書的人都甚少。” 能不是孤本嘛,孟鯉逐字逐句編的,按照古法印刷,又找了好幾個文物販子做舊,頗費了一番工夫。 “怪不得如此破舊。” 李蛟依然弓著身子,破就對了,銀子才算沒白花。 福王放下書,問道:“新婚如何啊?” “托殿下的福,很好。” “本王剛剛才聽說那魏家女身體羸弱,恐怕子嗣之事難以為繼,是本王疏忽了。淩大人家有個庶女,本王做媒說給你為妾可好?” 李蛟迅速做出了一個難為情的樣子,接著說道:“不敢欺瞞殿下,內子已然有了身孕。” “那可要恭喜你了。” 二人又寒暄了一陣,李蛟告退,福王吩咐人送他。 李蛟剛走了沒幾步,福王叫住他:“子恒,人人都曉得我叫景肅,你可知道我的字嗎?” “小人不知。” 福王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字是:應龍。” 李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