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吧。” 聽得李蛟如此說,李鏡很是興奮,抽出刀來蓄力劈下,那鎖卻毫無動靜。 “你乾什麼?” 二人抬頭望去,九娘氣沖沖地奔來一把將鎖撿起捂在懷中,“這東西不是這麼開的!我能打開,別砍!” 李蛟一驚,兩手一把攥住她細瘦的胳膊:“你說你會開?” “痛,痛……你快放開我!” 李蛟仍然不放手,勢要問出個一二。 九娘無論如何掙不開他的束縛,正好看見孟鯉從李蛟身後走來,卻在二人幾步之處停下了。 “季懷,快讓子恒放開我!” 孟鯉滿麵陰鬱,卻什麼都沒說。 見他不說話,九娘更急了,“你放開我,我要讓我爹去拜見福王殿下,準我與你和離!” 李蛟一驚,恍惚間鬆開雙手。九娘理好了衣裙,還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蛟哆哆嗦嗦地抓住九娘的衣角,問道:“你多大了?” 九娘嫌棄地打落他的手,“十七。” 無數道炸雷在耳邊響起,李蛟的思緒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感想。 或者,她這是好了? 李蛟目送著九娘搖曳生姿地走回房間,心中甚是欣喜。 孟鯉這時走上前來,隻說了一句:“隨我來。” 李蛟疑惑地跟隨他來到九娘處,見他又問道:“九娘如今幾歲?” 九娘正扯著手中的九連環,那神態又變回到孩童一般。李蛟心中一沉,忙小心地出聲詢問:“九娘?” 九娘停下手中的動作,很是生氣的樣子將九連環一把扔到二人腳下:“你們煩不煩啊,夫君天天都來問,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十歲十歲!” 李蛟的心瞬間墜入穀底,是啊,那麼厲害的毒,怎麼可能突然就好了。 孟鯉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將九娘攬入懷中低聲哄著。 李蛟忽然眼眶一酸,幾乎落下淚來。看樣子她如此反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知季懷心中該是怎樣的煎熬。 李蛟默默退了出去,倚在院中的樹下曬太陽,目光卻是孟鯉房間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孟鯉出來了。李蛟迎上去,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孟鯉見狀,反倒先開了口:“她說累了,要睡覺,小翠看著呢。” “她這樣,多久了?” “今日是第四日了。我問過嶽父了,他說出現這種情況,就是大限將至。” 李蛟心中不免愧疚難過,伸手拍拍孟鯉的肩膀,“季懷,我……” 孟鯉卻麵色坦然,“子恒,我不怪你。你也別太難過,這都是我二人的命數。” 從前李蛟最不信命,如今他卻也無能為力。可死者不能復生,生者卻仍要努力活著。前半生的經歷早就造就了他較常人更為堅毅冷靜的性格,該查的,還是得查。 “季懷……你可曾看九娘打開過那鎖?” 孟鯉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看得李蛟甚至有些後悔,好在他還是答了:“不曾。九娘說要吃糖葫蘆,我去買,順便叫魏大人來看看她。” 平平常常的語氣,李蛟放下心來,他覺得,孟鯉該是懂他的。 “季懷,既是如此,府中也應早做準備了。隻是對外她的身份仍是我的妻子,恐怕要委屈你了。” “無妨。” “未免橫生枝節,到時就要一切從簡了。” 孟鯉點點頭,便出門了。 回想自己之前快意恩仇,情之一事並未過多在意,既使是最少年意氣之時,也未將此事放到這般細處。如今再看孟鯉,心中難過之餘,卻湧上一股不知是羨慕還是慶幸的別樣情緒。 正兀自出神,李鏡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後輕輕喚他:“大人……” 回身見李鏡一身行裝,忽然想起今日是月底迄事的日子,便立刻穿上李鏡遞來的官服,匆匆出門了。 迄事是皇城司每月一次的大事,通常都在月底。本月內的大事小情,銀錢流通,皆要登記在冊,按月封存,以備日後查詢。 皇城司是皇城的咽喉,大事小情皆能做主,就連當朝宰相想蓋所宅院,也得他批準,故而雖然李蛟官階不高,卻也是權利雙收。又因著和皇上私交不淺的傳聞,李鏡甚至覺得可以在京城橫著走。 可是正因為如此,李蛟才膽戰心驚,非要握著點什麼自保,因為他知道,若是有人想害他,簡直易如反掌。隻是雙方現在互為掣肘,並不是動手的好時機,所以才有了這短暫的喘息機會。如今太子又卷了進來,李蛟才慌了神,不然也不會非要逼問九娘。 “李大人,這錢數對不上啊!” 朝廷派來的迄事官是皇上新任命的,知他有意為難,李鏡迎上去拽出袖子中的銀票塞入他懷中,“馮大人,您再好好看看?” 見李蛟不動聲色,馮大人又說道:“恕在下眼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不對。” 李蛟起身一把扯開他的衣襟拿出銀票,“許是馮大人年紀大老眼昏花了,還勞您回去轉告迄事部正尹榮大人,換個年輕的來,我李蛟在這等著,我皇城司經得起查。”他不惜動用私產犒賞手下,為的就是如今無懈可擊的賬目。 馮大人捋了一下衣襟上的口子,官服壞成這樣,還怎麼見人?說話如此陰陽怪氣,這還是那憨直的李蛟嗎? 剛想據理力爭罵幾句,不料李蛟看向李鏡,“丟出去。” 李鏡本就生的又高又壯,得了令喜滋滋地過來不顧他的呼喊一把將他攔腰夾在肋間,到了門口,像丟一床破棉被一般把他甩了出去。 “你一個五品小官,竟敢如此,我去皇上那告你去!” 還怕你不去呢!李蛟走上前來,“打!” 李鏡更高興了,一把搶過門口衛兵的棍子,可是還沒等他到近前,馮大人早就跑出去了老遠。 “這老東西看著不怎麼樣,跑得還挺快!” “當了一輩子文官,也是不容易,嚇唬嚇唬得了。” 每次迄事,都要被這些人借故刮油,今天總算出了口惡氣,李鏡心中很是痛快。 再看李蛟,卻是麵露難色。 太子前來,他不可能不知道。為今之計,隻能虛張聲勢,讓他以為自己還有籌碼,賭的就是他多疑,好為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 可是還有一事,他並不甘心。文官的嘴,他可是領教過的。隻怕這馮大人一去,自己苦心積累的官聲,怕是要毀了。 一個好官,真是不容易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