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熹元年七月(189年7月),改封渤海王劉協為陳留王。袁紹又向何進建議說:“從前竇武他們想要消滅宦官,反而被宦官所殺,隻是因為消息泄露。五營兵士一向畏懼宦官的權勢,而竇氏反而利用他們,所以自取滅亡。如今將軍兄弟同時統帥禁軍勁旅,部下將領官吏都是俊傑名士,樂意為您效命,事情全在掌握之中,這是天賜良機。將軍應該一舉為天下除去大害,垂名後世,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何進於是向何太後建議,請求全部撤換中常侍及以下的宦官,委派三薯郎官代替他們的職務。何太後不答應何進的建議,說:“從古至今,都是由宦官管理皇宮內的事情,這條漢朝的傳統製度不能廢掉。何況先帝剛剛去世,我怎能衣冠整齊地與士人相對共事呢!”何進難以違背太後的意思,打算誅殺最為跋扈的宦官。袁紹認為宦官最親近太後和皇帝,百官的奏章及皇帝詔命都由他們互相傳遞,現在如果不徹底鏟除,將來一定會有後患。但是何太後的母親舞陽君和弟弟何苗多次接受宦官們的賄賂,知道何進要消滅宦官,屢次向何太後進言阻止,又說:“大將軍擅自殺害左右近臣,專權獨斷,削弱國家。”何太後心中疑慮,認為他們說的話有道理。 何進新近掌握重權,但他一向對宦官們即尊敬又畏懼,雖然羨慕得到除去宦官的美名,但是不能當機立斷,因此事情拖下來,久久不能決定。 袁紹又為何進出謀劃策,勸何進多招各地的猛將及英雄豪傑,讓他們都率軍向京城洛陽進發,以此來威脅何太後。以後洛陽大亂,始於這個建議。何進同意了這個計劃。主薄、廣陵人陳琳勸阻說:“民間有一句諺語,叫‘閉起眼睛捉麻雀’。像那樣的小事,尚卻不可以用欺詐的手段達到目的,何況國家大事,怎麼可以用欺詐辦成呢?如今將軍身集皇家威望,手握兵權,龍行虎步,為所欲為。這樣對付宦官,好比用爐火去燒毛發。隻要大將軍發動,用雷霆萬鈞之勢當機立斷,發號施令,那麼上順天意,下順民心,很容易達到目的。然而如今,反而放棄手中的權柄,去征求外援。等到各地大軍聚集時,強大者就將稱雄,這樣做就是所謂倒拿武器,而把手柄交給別人一樣,必定不會成功,隻會帶來大亂罷了。”但何進並未采納陳琳的建議。 典軍校尉曹操聽說後笑道:“在宮中服務的宦官,古今都應該有,隻是君王不應該給大權和寵信,使他們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既然要懲治他們,應當除去首惡,隻要一個獄吏就足夠了。何至於紛紛攘攘地征召各地部隊呢!假如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事情必然會泄露,我即將看到此事的失敗。”因為何進召各路英雄豪傑率兵進洛陽的這個決定,引起了董卓兵進洛陽。 起初靈帝征召董卓入朝擔任少府。董卓上書說:“我所統領的湟中地區的誌願附屬軍以及羌、胡兵都來見我,說:“沒有發給足夠的糧餉,沒有賞賜,妻子兒女都饑寒交迫。”把我的車子拖住,使我無法動身。這些羌、胡人都心腸險惡,很難駕馭,我不能讓他們聽從命令,隻能先留下來進行安撫。有新的情況,再隨時匯報。”朝廷無法約束董卓。到靈帝病重時,下詔任命董卓為並州牧,命令他把軍隊交給皇甫嵩指揮。董卓又上書說:“我得到陛下信任,掌兵達十年之久。在全軍上下,已經培養起感情,他們眷戀我的恩德,願意一朝為我效死。請求陛下準許我把這支軍隊帶到並州,為國家守衛邊疆。”揭露了董卓擁兵自重的意圖。 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酈向皇甫嵩建議說:“全國的軍權,主要掌握在您和董卓的手中。現在雙方已結下仇怨,勢必不能共存,董卓接到詔書,命令他交出軍權,但董卓卻上書請求帶走軍隊,是違抗皇帝的詔命。董卓認為朝中政治混亂,所以敢於拖延時間,按兵不動,這是心懷奸詐。這兩項都是不能赦免的大罪。而且董卓兇暴殘忍,不受將士擁戴。您身為元帥,依仗國威去討伐他,對上表示您的忠義,又為下邊消除一個禍害,無往不利。”皇甫嵩卻說:“金冠董卓違抗詔命有罪,但沒有朝廷的批準,我就擅自討伐他,我也有罪,不如公開向陛下奏報這件事,由朝廷來裁決。”於是,皇甫嵩上書奏明朝廷。靈帝下詔責備董卓。董卓仍不肯服從,把軍隊駐紮在河東郡,以觀察時局變化。這個時候的董卓,已有了不臣之心。 何進召董卓率軍到洛陽來。侍禦史鄭泰勸諫說:“董卓為人強悍,不講仁義,又貪得無厭。假如朝廷依靠他的支持,受以兵權,董卓將為所欲為,必然會威脅到朝廷的安全。您作為皇帝國戚,掌握國家大權,可以依照本意獨斷獨行,懲治那些罪人,實在不應該依靠董卓作為外援!而且事情拖得太久,就會起變化,先前竇武之事的教訓並不久遠,應該趕快決斷。”上書盧植也認為不應該召董卓,這些人的意見,何進拒不接受。於是,鄭泰辭職而去,並告訴荀攸說:“何進是個不容易輔佐的人。” 何進的僚屬王匡與騎都尉鮑信都是泰山人,何進讓他們回鄉去招募軍隊。又召東郡太守橋瑁屯兵成地,並讓武猛都尉丁原率領數千人進軍河內郡,焚燒黃河的孟津渡口,火光一直照到洛陽城中。這些行動都以消滅宦官作為口號。 奸邪!”何太後仍然不答應。何苗對何進說:“我們當初一起從南陽來,出身貧賤,都是依靠宦官的扶助,才有今天的富貴。國家大事,又談何容易,覆水難收,應該多加考慮。應該暫且與宦官們和解。” 董卓到澠池時,何進更加猶豫不決,派諫議大夫種邵拿著皇帝詔書去阻止董卓。董卓不肯接受詔命,一直進軍到河南。種邵迎接慰勞他的軍隊,並勸令董卓退軍。董卓疑心洛陽政局已發生變動,命部下用武器威脅種邵。種邵大怒,用皇帝的名義叱責他們,士兵都害怕地散開。於是種邵上前當麵責問董卓,董卓理屈詞窮,隻好撤軍回到夕陽亭。 袁紹見何進遲遲沒有行動,怕何進改變主意,便威脅何進說:“你已宦官的矛盾已經形成,行動跡象已經顯露,將軍還在等待什麼,而不早做決斷!事情拖得太久會發生變化,就要重演竇武被害的慘劇了!”於是,何進命令袁紹為司隸校尉,假節,有不經請示就逮捕、處死罪犯的權利。又任命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袁紹命屬下的武吏去偵察宦官的動靜,又催促董卓等人,讓他們派驛使緊急上奏,在奏章上聲稱要進軍到平樂觀。何太後於是大為恐懼,把中常侍、小黃門等宦官都罷免回家,隻留下一些何進所親信的人,守在宮中。 諸多中常侍、小黃門都去向何進請罪,表示一切聽從何進的處置。何進對他們說:“現在天下動蕩不定,隻是由於厭恨你們。如今董卓馬上就要來了,你們為什麼還不早日,回到各自的封國去!”袁紹勸何進乘此機會將宦官一網打盡,以至於再三申明理由,但何進不許。 袁紹又用公文通知各州、郡官府,假借何進的名義,要各地逮捕宦官們的家屬。何進的密謀,誅除宦官,因為時間太長,造成了泄露。宦官們得知後,感到非常恐懼,便想改變局麵。張讓的兒媳是何太後的妹妹,張讓向她叩頭請求說:“我現在犯下罪責,理應舉家回到家鄉。但想到我家幾代蒙受皇恩如今要遠離宮殿,心中戀戀不舍。我願再入宮侍候一次,得以暫時見到太後,趨承顏色,然後退到溝壑,死也沒有遺恨了!”這位兒媳向母親舞陽君說情。於是,何太後下詔,讓諸常侍全都重新入宮服侍。 光熹元年八月二十五日(公元189年8月25日),何進入長樂宮,揍告何太後,請求殺死全體中常侍。中常侍張讓、段等人商議說:“大將軍何進自稱有病,不參加先帝的喪禮,不送葬到墓地去,如今突然入宮,這是什麼意圖?難道竇武事件要重演嗎?”遂派人去偷聽何進兄妹的談話,並獲知談話內容。於是,率領自己的黨羽數十人,手持武器,偷偷從側門進去,埋伏在殿門下。等到何進出來,就假傳太後的旨意召見何進。何進便隨其入宮,張讓等人責問何進說:“天下大亂,也不單是我們宦官的罪過。先帝曾經跟太後生氣,幾乎廢黜太後,我們流著淚進行解救,個人都獻出家財千萬作為禮物,使先帝緩和下來,我們隻是要托身於你的門下罷了。如今你居然想把我們殺死滅族,不也太過分了嗎!”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出劍來在喜德殿前殺死了何進。 張讓、段圭等人寫下詔書,任命前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少府許相為河南尹。尚書看到詔書,覺得可疑,說:“請大將軍何進出來共同商議。”黃門將何進的人頭扔給尚書,說:“何進謀反,已被處死了!”何進部下的軍官吳匡、張璋在皇宮外,聽到何進被殺害,打算率軍入宮,但宮門已關閉。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吳匡等共同進攻皇宮,用刀劈砍宮門。眾黃門則手持武器,防住宮門。適逢黃昏,袁術於是縱火燒南宮的青鎖門,想以此威脅宮中交出張讓等人。張讓等人到後宮稟告何太後說:“大將軍何進的部下謀反,縱火燒宮,並進攻尚書門。”他們裹挾著何太後、少帝、陳留王劉協,劫持困宮內的其他官員從天橋閣道逃向北宮尚書盧植手持長矛站在閣道的窗下仰頭斥責段圭,段圭驚恐害怕,於是放開何太後,何太後從窗口跳下,得以幸免。 袁紹與他的叔父袁隗假傳聖旨,召來樊陵、許相,將他們處斬。袁紹與何苗率兵駐紮在朱譽門下,捉住趙忠等人,將他們處斬。吳匡等人一直就怨恨何苗不與何進同心,而且懷疑他與宦官有勾結,於是號令軍中說:“殺死大將軍的人就是車騎將軍何苗,將士們能為大將軍報仇嗎?”何進部下都流著淚說:“願意拚死為大將軍報仇!”於是吳匡就率兵與董卓的弟弟一起攻擊何苗,並將其殺死,把他的屍體仍在宮苑裡。袁紹關上北宮門,派兵捉拿宦官,不論老少一律殺死,共二千多人被殺,有人因為未長胡須而被誤殺。袁紹乘勢率軍進攻,掃蕩宮內,有的士兵攀上屋頂,向宮內進攻。 八月二十七日,張讓、段圭等人被圍困宮中,無計可施,隻好帶著少帝、陳留王劉協等數十人步行出門。半夜,行至小平津。皇帝所用的六顆禦璽沒有隨身攜帶,也沒有公卿跟隨。隻有尚書盧植、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裡追至黃河岸邊。 中平六年三月(公元189年3月),張燕再次反叛,靈帝詔令車騎將軍韓宇率兵平叛。 卻說十常侍掌握朝廷重權,互相商議:但有不從他們的人,合力誅之。趙忠、張讓差人向破黃巾軍將士索要金、帛,不從者倶被罷官免職。靈帝封趙忠、張讓為車騎將軍,張讓等中常侍十三人皆封列侯。朝政日愈敗壞,人民怨恨嗟嘆。於是各地紛紛叛亂,長沙、漁陽等地相續起兵。各地表奏雪片般送往洛陽告急,均被十常侍藏匿不報。 一天,靈帝在後園與十常侍飲酒,諫議大夫劉陶,竟到靈帝前跪下大哭。靈帝問其原因。劉陶說:“天下危在旦夕,陛下還在與閹宦飲酒作樂!”靈帝不高興道:“國家太平,有何危機?”劉陶說:“天下先有張角之亂,後有邊章之亂。如今西邊的羌族叛軍已在攻打河東郡,恐怕要越鬧越大,威脅到京城洛陽的安全。百姓之中隻有撤離逃生的念頭,而沒有一點前進奮戰以求生存的打算。西麵的叛軍日愈逼近,車騎將軍張溫孤軍無援,假如疆場失利,敗局將不可收拾。臣深知這樣反復勸告,必將招致陛下厭煩,但是仍然不能克製自己,要繼續向陛下進言,是因為我知道,國家平安,我也將從中受益。國家危險,我則會先行毀滅。現在,我再次陳述目前急待處理的八件事情······”這八件事情的主旨,是指出天下之所以大亂,都是因宦官引起,請求誅殺宦官。 於是趙忠、張讓等宦官們一起向靈帝誣陷劉陶,說:“以前,張角反叛之後,陛下發布詔書,恩威並施。從那以後,叛亂者都已改悔。現在四方安寧,而劉陶對陛下聖明的政治不滿,專門揭露妖孽一類的黑暗麵。劉陶所言之事,州、郡都沒有上報,他又是怎麼知道的?我們懷疑劉陶與叛亂的人有聯係。”靈帝於是下令逮捕劉陶,送交宦官控製的黃門北寺監獄,嚴刑拷問,日益迫急。劉陶對代表皇帝審訊的使臣說:“我恨自己不能向伊尹、呂尚那樣為明主出力,卻與商朝末年的微子、箕子、比乾三位仁人同一命運。如今上麵濫殺忠良正直的臣子,下麵的百姓則憔悴不堪,這個政權也不會支持很久了,將來後悔也來不及了!”於是閉住氣自殺身亡。前任司徒陳耽為人忠正,宦官們很怨恨他,也加以誣陷,使他死於獄中。 當初靈帝連續死去了幾個兒子,因此,何皇後生下兒子劉辯後,就送到道人史子眇家去撫養,故被稱為“史侯”。王美人生下兒子劉協,由董太後親自撫養,被稱為“董侯”。群臣請求靈帝立太子。靈帝認為劉辯為人輕佻,缺乏威儀,想立劉協,但猶豫未決。正在這時,靈帝病重,就把劉協托付給蹇碩。 中平六年四月十一日(公元189年4月11日)靈帝於嘉德殿駕崩。蹇碩當時在皇宮中,想先殺何進,然後立劉協為皇帝。他派人去接何進說:要與他商議事情。何進即刻乘車前往。蹇碩的司馬,潘隱與何進早有交誼,在迎接何進時用眼神示意何進。何進大驚,馳車抄近道跑回自己控製的軍營,率軍進駐各郡國在京城的官邸,聲稱有病,不再進宮。 十三日,由十四歲皇子劉辯即帝位。尊稱母親何皇後為皇太後。何太後臨朝主持朝政,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光熹。封皇弟劉協為渤海王,當時劉協隻有九歲。任命後將軍袁隗為太傅,與大將軍何進主持尚書事務。何進既然已經掌握朝政大權,就想報蹇碩謀害自己之仇,暗中計劃將蹇碩殺死。袁紹通過何進的親信門客張津,勸說何進將所有的官宦一網打盡。何進因袁氏歷代都有人作高官、袁紹與堂弟虎賁中郎將袁術又為天下豪傑所擁戴,因此相信並任用他們。又廣泛征聘有智謀的人士何、荀攸及河南人鄭泰等二十人。任命何為北軍中侯,荀攸為黃門侍郎,鄭泰為尚書,把他們都視為自己的心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荀攸是荀爽的族孫。 卻說蹇碩心裡疑慮不安,便寫信給中常侍越忠、宋典等人說:“大將軍何進兄弟控製朝政,獨斷專行,如今與天下的黨人策劃要誅殺先帝左右的親信,消滅我們。隻是因為我統領禁軍,所以暫且遲疑。現在我們應該一起動手,關閉宮門,趕快將何進逮捕處死。”中常侍郭進與何進是同郡之人,何太後及何進能有貴寵的地位,他幫了很大的忙,因此他親近信賴何氏。郭勝與趙忠等人商議後,拒絕蹇碩的提議,而把蹇碩的信送給何進看。二十五日,何進令黃門逮捕蹇碩,將其處死。於是,禁軍全部置於何進指揮之下。 驃騎將軍董重與何進互爭權力,宦官們依靠董重作為黨援。董太後每次想要乾預國家政事,何太後都加以阻止。董太後感到憤恨,罵道:“你現在氣焰囂張,是依靠你的哥哥何進!哀家如果命令驃騎將軍董重砍下何進的人頭,隻是舉手之勞!”何太後聽到後,告訴給了何進。五月,何進與三公共同上奏:“董太後派前中常侍夏惲等與州、郡官府相互勾結,搜刮錢財,都存在她所住的永樂宮中。按照過去的慣例,藩國的王後不能留住在京城,請把她遷回本國。”何太後批準了這一奏章。而後,何進舉兵包圍了驃騎將軍府,逮捕董重,免除他的職務,董重自殺。之後,董太後又憂又怕,突然死去。從此以後,何進一家失去民心。 十七日,將靈帝安葬在文陵。在安葬靈帝儀式中,何進警惕會發生蹇碩那樣的陰謀,自稱有病,不入宮去陪喪,也不送靈帝的棺槨到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