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看著鄧駒把銅錢遞給鄧祥五,並回味鄧駒口裡的話,也就是鄧駒讓鄧祥五把柴火錢還給鐵蛋的哥哥。 她發現她的兒子真的轉變了,變得通情達理懂事許多,不再是以前那個隻想著自己的人,這讓趙氏感到讀書的錢沒有白花,熟讀聖賢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她臉上帶著笑容,心情十分愉悅:“回來了,累壞了我的小寶,休息一會,把手裡的雞蛋給我,我現在就把雞蛋打在麵裡。” 趙氏剛轉身要去放著麵粉的地方又轉頭說:“鄧祥五你把凳子讓給你二哥坐,你把鍋裡熬的臘肉湯盛一碗給你二哥吃,他乾活餓了。” 稚嫩的聲音響起:“好。” 趙氏在離灶臺不遠的地方忙活著,她的手藝十分嫻熟,乾起活來有條不紊,隻見她把雞蛋打在雪白的麵粉裡又撒點鹽就開始和起麵來,不一會兒一個白花花的麵團就成型了。 鄧駒接過他弟弟遞給自己的臘肉就開始吃了起來。 鄧祥五站在他二哥身邊不斷的咽著口水,又時不時的轉頭的看著他母親做那白色的麵條。 肉類和細糧在過去是珍稀食品,底層的百姓和軍戶那裡肯舍得吃這些,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和逢年過節是不會吃這些的,即使是一個小地主。 我們現在都說粗糧好,要多吃粗糧,並且認為粗糧養生。要在過去的人看來,我們這都屬是山豬吃不來細康,天生鋤頭命。 眼下的年份並不安定,自從原遼東總兵李成梁被皇帝給拉到京城養老後,遼東的邊關就不斷的被入侵,且規模一次比一次大。雖說那李成梁刮老百姓的手段非常的殘暴無比,但刮了老百姓後還真的可以給遼東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現在李成梁滾蛋了,換了新的遼東總兵來鎮遼東,顯然是不能鎮的住的,遼東又變成了關外人的公共廁所,關外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老百姓反而還開始懷戀起那時的李成梁。 趙氏邊乾活邊和鄧駒聊聊家常,她說:“鄧駒,現在你考上了秀才,這田地的賦稅是不用交了,我們過冬的糧食就可以多一些了,這多出來的糧食就可以換成銀子給家裡開銷,你不用這麼累去給人家做短工。你也是時候考慮是接著考舉人,還是去虎皮驛或者是大地方謀求一個私塾先生好的工作。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軍戶,要是能出一個私塾先生,這真的是祖宗保佑。” 對於這個農婦而言,大官是不可想象的,考舉人亦是如此,唯有那親眼見過的那私塾先生才是更好的選擇,因為這私塾先生安穩,因為這私塾先生風不著雨不著,睡覺漏個頭。 灶臺裡的火光映在鄧駒的臉上,熱浪將他烤得心煩意亂,他把嘴從碗邊拿過來,就遞給了鄧祥五。 鄧駒早就看見鄧祥五咽口水的動作:“這還有半碗臘肉湯,你吃。” 鄧祥五想伸出手拿碗,可又轉頭看向的他的母親。 “你哥哥不吃,你吃。” 在得到母親的肯定後,鄧祥五接過碗筷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他的動作幅度由於過大,導致了上衣口袋裡的銅錢沙沙作響。 鄧駒起身用那粗布袖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他說:“母親,謝穎一個人去給雞鴨喂吃的忙不過來,我去幫她喂羊。” “叫鄧祥五去就行了。” 趙氏已經把麵條給做好了,就差下鍋煮一會就可以吃了。 “鄧祥五在吃飯,我閑著沒事。” 鄧祥五聽見哥哥叫自己,不在舔碗裡的臘肉水,而是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二哥。 月光下的地麵被照的清晰可見,與白天並無二致。鄧駒走出屋外就聽見了雞鴨的叫喊聲,和羊群的咩咩聲。 鄧駒走到放家禽屋子外的墻壁旁,彎下腰用胳膊抱起那曬得乾燥的草料,就往門口裡走去。 這個門與那兩個房子的不一樣,門是用木頭做的,這樣做的原因或許是為了可以防盜賊。 屋裡的雞鴨羊是用木製隔板分開放的,羊是放在中間占據最大的位置,雞放在最外麵,鴨子就放在最裡麵。 走廊的墻角旁,有用竹子編製的籮筐,裡麵放的有雞屎和羊屎。 謝穎正拿著水桶往鴨圈裡放吃食,她聽見腳步聲就抬起頭來,月光照在她那小麥色的的臉蛋上,她用她那清純呆傻的眼睛望著鄧駒,“你怎麼不吃飯來這裡,這多臭。” 鄧駒把草料放進羊圈裡,那八頭羊就互相你拱它,它拱你起來。 鄧駒看見這個樣子隻好打開門,進去把草料給分散開,這樣它們才沒有互相打架。 鄧駒出來關上羊圈的門說:“這有月亮,吃完飯,可以給你們說會故事,故事聽多了,你們自然就會想去看故事書,不是睜眼瞎的話,再交夏稅的時候就不會被那些人欺哄。” 講故事的起因還要從鄧駒回家說起。有一天晚上鄧祥五突然就讓他哥哥給自己講故事,好讓自己第二天出去放羊時可以和夥伴吹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鄧駒被軟磨硬泡服氣了就講了起來,但未成想到會謝穎在客廳裡偷聽,被鄧駒發現詢問後,鄧駒才知道她也喜歡聽,從此以後鄧駒晚上隻要有空就會講一會,過了幾天後鄧駒想到了收稅發生的事,就想用識字破局,但鄧駒不可能專門抽時間教他們,因為平時還要去乾活,鄧駒就想到去打短工有點銅錢就買書來讀給他們聽,後麵他們就會自己看,久而久之他們就會識點字了。 謝穎別扭的看著他小聲嘀咕道:“婦道人家識字不太好。” 鄧駒聽到這話愣在一下,他突然想到這是在程朱理學最繁華的時代,這個時代是無法言說的時代。來自現代的鄧駒麵對不合理的現象,想讓他的家人不會被欺騙,就隻能讓家人多識幾個大字,卻沒有想到會這樣回應,他隻好急匆匆的找個理由回應她:“母親說,大哥這一次回來要取隔壁村孫叔家的閨女……我要是考上了舉人,朝廷給我官做,你和我一起遠赴他鄉,我想你可以替我分擔一些事情。” 謝穎走到鄧駒身前,離鄧駒的臉不足一拳的距離,她用力踮起腳突然用她的額頭碰著鄧駒的眼眶附近,她說:“我的手很臟,你的額頭很熱是不是得了風寒啊?” 鄧駒被謝穎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不敢動彈,他的下嘴唇旁感受著謝穎說話的暖氣和鼻子聞見家禽的臭氣,他的突然心有一種安定和家的感覺,他的臉在無意中一瞬間就紅了起來,他立刻把謝穎給推開,他說:“先吃飯吧。” 謝穎疑惑的看著眼前和她生活有十年的人,她最終還是說出了她最常說的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