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4賢1不肖詩(1 / 1)

景祐新風 黑風洞 4897 字 2024-03-19

顧深貼了大字報就跑,跟王單一起結伴同行,往西北而去了。   汴梁城內,呂夷簡確實被惡心了夠嗆。   這滿城貼的大字報,誰能看不到,就算讓開封府及時收繳,這個事兒也已經是鬧得人盡皆知了。   再說了,開封府的辦事效率也沒多高,都收繳了三天了,還沒收完呢。   而一提到開封府的辦事效率,呂夷簡又被惡心到了......曾經的權知開封府是範仲淹,被他使絆子流放了,如今開封府沒人正經管事兒。   也未必真的願意管這事兒,畢竟老範在位的時候,開封府的官吏們雖然累點,但省心啊,不用夾在權貴和地痞無賴中間受氣,起碼乾活乾的抬頭挺胸啊。   開封府上到推官,下到胥吏,同情老範的人可不在少數。   因此,這事兒在汴梁城內發酵了好幾日,連官家都知道了。   呂夷簡私下也讓人查過,到底是哪個混蛋玩意兒這麼坑我......但查出來的結果吧,呂夷簡自己都不信。   呂夷簡手下的人,真沒幾個是飯桶,顧深和王單的手段也不高明,真就被人查到了......但奈何,老呂看了這個結果,直接嗤笑的扔一邊了。   不能怪老呂不信,實在是因為老呂看過顧深的詩賦貼,知道顧深寫詩水平到底有多爛......但凡他省試時寫的詩賦能有這首詩一半的水平,他省試就不應該排在倒數第五,正數第五都應該。   所以老呂壓根就不信這是顧深乾的,還以為是自己要求的緊迫,下麵人隨便找人頂罪呢。   而過了幾天吧,老呂在心裡,大概鎖定了犯事兒對象。   這事兒吧,還得從這首詩說起。   因為汴梁城滿大街的貼滿了這首《右範希文》,詩的文才又相當的出色,導致很多讀書人都在傳頌......之前被帶了節奏的一些官員們,以及範仲淹的好友們,也紛紛看不下去了。   先是集賢院校理餘靖,有感於範仲淹的人品,又受了這首詩的影響,主動上書趙禎。   餘靖表示,範仲淹“秉持樸忠之心,懷直諫之節,不識忌諱,尤可憐憫。”,他是為國進諫,聽與不聽,都在官家,如果官家覺得他說的不對,那不聽就是了,怎麼可以因為臣子進諫就貶官臣子呢?!   餘靖這一上書,直接刺激到了範仲淹的好友尹洙。   餘靖跟範仲淹根本不認識,卻能在這種時候主動上書為範仲淹辯解,自己卻還在考慮會不會給範仲淹惹麻煩......當下尹洙也直接上書,直斥呂夷簡給範仲淹扣的罪名。   最後,尹洙更是直言,如果一定要追責範仲淹“薦引朋黨”的罪名,那麼他作為範仲淹的好友,也是脫不了嫌疑的,他自己也請求外放。   呂夷簡一看,還有這種好事兒......順手就把餘靖和尹洙一起外放了。   結果這事兒,惹毛了未來的文豪歐陽修。   歐陽修給當時呂夷簡的“第一打手”高若訥寫了一封信,直斥高若訥為虎作倀,行無恥之事......高若訥當然是罵不過未來的歐陽文宗,所以這貨很不要臉的,把這封信交給了官家。   然後歐陽修也被外放了。   說實話,論政治鬥爭經驗,範仲淹,餘靖,尹洙,歐陽修確實都不是呂夷簡的對手,但呂夷簡這次外放四人,用的也不是朝堂手段,而是權勢手段......這四人接連外放,引發了朝堂內外的不滿。   之前被帶了節奏的朝廷官員,現在也回過味來了,就沖呂夷簡的這種手段,範仲淹的彈劾還真的沒錯,老呂就是結黨營私,排除異己。   而蔡襄,也終於在接連受到刺激後,借著《右範希文》這首詩的靈感,續寫了另外四篇,《右餘安道》,《右尹師魯》,《右歐陽永叔》,以及《右高若訥》。   合稱,四賢一不肖詩。   這下子,汴梁城內的輿論風氣瞬間反轉,也讓呂夷簡整個人都有些焦頭爛額......總不能還因為幾首詩,再外放蔡襄吧?!   而且,現在呂夷簡已經把內心的懷疑對象,徹底鎖定在蔡襄身上了。   第一首詩雖然先出來,而且蔡襄也不承認是自己寫的,但從文風和才學上看,跟後四首詩根本就是一脈相承的......你蔡襄不承認是你寫的就行了麼?!   就這樣,托福於蔡襄,顧深現在在呂夷簡心裡已經徹底洗清了嫌疑。   而此時的顧深,他並不知道汴梁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依然還在赴任西北的路上。   貼完大字報就跑,確實刺激,但其實顧深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倒不是擔心丟官,他已經是進士出身了,官是不會丟的。   但如果呂夷簡這人真的小心眼,給你半途挪個位置,讓你先去西北赴任,等你走到一半的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再調你去嶺南......這一路折騰也夠人受的。   所以啊,顧深和王單一路同行,走啊,走啊,一直走到河東路境內,沒接到任何調任的文書,這才把心給放下來。   老呂這人吧,雖然不是啥好人,但到底還是有點底線的,至少沒用這種齷齪手段。   因此,顧深和王單這才放下心來,慢慢的趕路,順便領略一下西北的風光。   嗯,真就是風和光。   顧深和王單是三月底離開的汴梁,趕到河東路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下旬了......都已經入夏了。   但西北之地,依然時不時的還有大風天氣,一吹起來飛沙走石的,都睜不開眼了。   最重要的是,這一路沿途走來,河東路各地人煙稀少,十幾裡地都看不見一個村莊......實在讓顧深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這裡是河東吧?!   那個風光秀麗,富饒多姿,人傑輩出的河東?!   怎麼感覺跟荒涼之地似的?!   這事兒吧,顧深不理解,王單更不理解......書上說的河東,和自己看到的河東,怎麼差別這麼大?!   一直到兩人坐著驢車,進了麟州府,才終於算是真正見到了成群結隊的人流,見到了繁華的商貿,見到了各種民生人跡。   這......城內和城外的差別,怎麼那麼大的?!   懷揣著疑問,兩人先去了麟州府衙,麵見自己的直接上司,麟州知州苗繼宣。   一麵提交自己的官印和吏部文書,一麵,當麵向上司請教治理地方的學問。   這是官場慣例。   等到從府衙出來後,顧深和王單,終於是明白,自己到了河東路後,為什麼一路看到的,跟書上記載的,完全不一樣了。   苗繼宣是個好知州,也是一個好上官,因此,他給顧深和王單說了很多。   不僅有河東路的各種風土人情,地理情況,同時,苗繼宣還附上了自己的告誡......讓兩個新科進士不要急於求成,先摸清楚轄內情況後,再思理政。   這時代的河東路,別說跟漢時比,就是跟唐時相比,也不是一個樣子的了。   自從安史之亂以後,河東一帶就逐漸陷入到了混亂之中,而到了唐後期,以及五代十國時期,河東地區幾乎每年都是在戰亂中度過的,不僅有各地節度使互相攻殺,也有異族內遷,到河東附近生活引發的矛盾和戰亂。   就這樣,一個曾經風光秀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名士輩出的河東,硬生生的被持續百餘年的戰亂,搞成了現在的樣子。   如今的河東,已經是大宋的西北邊境,更是漢胡雜居,情況異常復雜的地方。   在這個地方當縣令,平均任期不超過兩年。   要麼,是實在受不了這地方的雜亂,動用關係自己調離,要麼......就是活不過兩年去。   尤其是這兩年,西北的黨項諸部都不算太平,常有入侵劫掠之舉,而本地境內,漢胡雜居,民風彪悍,利益關係錯綜復雜。   在麟州當官,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   苗繼宣也不想兩個新科進士,在剛進入麟州的時候,因為什麼都不懂,又覺得自己什麼都行,貿然施政......最後要是丟了性命,那就太可惜了。   願意聽的,那苗繼宣也不介意多說幾句,提點一下兩個後輩,不願意聽的......那就隨他去吧。   但好在,顧深和王單,都不是那種自視過高的人,他們不僅願意聽,甚至還願意主動詢問苗繼宣,像苗繼宣請教施政方略。   這讓苗繼宣很高興,不僅多說了幾句,還留兩人吃了一頓晚飯。   等到兩人離開府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時間已經晚了,那就在麟州府城的驛站住下,隔天一早,王單和顧深就分別了。   王單的任職地,是銀城縣,而麟州府衙這個時候也在銀城......也就是說,王單倒黴的當了附郭縣令,在知州苗繼宣眼皮子底下乾活。   而銀城縣再往北五十多裡地,那才是顧深的任職地,神木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