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家門口，王神醫望著門內，卻遲遲不敢邁步。 　　回頭望著馬車，他大有跳上去原路返回的沖動。 　　但不等他將想法落實，院門內就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爹回來了？” 　　下一刻，一個輕盈的身影就從院門內跑了出來。 　　那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一身杏紅色暗花綢襖，下身則是一條牡丹蝴蝶紋闌乾裙。 　　上方的蝴蝶紋就像是活了過來一樣，隨著她奔跑的動作飄飛著。 　　夕陽的餘暉下，她像是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躍入了胡楊的視野。 　　三兩步就跑到了王神醫近前，她一伸手，期待問：“我的書呢？” 　　“呃……” 　　見到王神醫以來，胡楊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尷尬和心虛的表情。 　　“爹忘了替你去拿了。” 　　他猶豫了半晌，才說出了這句話，但緊跟著就補充：“爹過兩天還去揚州，一定幫你把那本書帶回來。” 　　說完後，他就心虛的將視線轉向了一邊，等著隨之而來的哼唧。 　　“好吧。” 　　女孩乾脆的聲音傳來，卻讓王神醫一愣。 　　他收回視線，看向女孩，卻發現女孩正一臉好奇的盯著後方的胡楊。 　　見狀，他心中一緊，趕忙清了清嗓子：“咳咳！” 　　女孩回過神來，笑問：“爹，你帶了客人回來啊？” 　　“對。” 　　王神醫回身介紹：“這是愛女德卿，這位是太史大師，這位是張碩大師，他們二位是爹的客人，要在家中暫住幾日。” 　　“張碩大師。” 　　女孩乖巧的沖張碩打了個招呼，隨即就邁步來到了胡楊近前，仔細打量著他，眼神疑惑，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王神醫見狀，忍不住邁步來到了她近前，側身擋在了她和胡楊之間，微微瞪了她一眼，低聲提醒：“德卿！” 　　使了個眼色後，他就回身沖胡楊解釋：“小女被她祖父寵壞了，自小就和男孩兒性格一樣，隨我去吉林奔喪，住了四年，更是野慣了，不懂規矩，二位多多包涵。” 　　女孩忽然從他背後探出腦袋，沖胡楊問：“太史大師，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啊！” 　　“德卿！瞎說什麼呢？” 　　王神醫回頭瞪了她一眼：“爹也是今日才見到兩位大師，你又從哪裡得見？不要胡鬧，去找你娘去！” 　　“我好像真的見過他嘛！” 　　女孩不滿的噘著嘴，隨即抬手擋在額頭上，沖胡楊示意：“太史大師，你能不能擋住額頭讓我看看？” 　　“不像話！成何體統！” 　　王神醫終於生氣了，加大聲音嗬斥：“誰家的姑娘像你這樣？回後院去！” 　　“我是我，別人是別人，我管別人家姑娘怎樣乾嘛？” 　　女孩口中辯駁著，但還是撇著嘴沖胡楊二人道了個萬福，就回身往院門走去了。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王神醫才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讓二位見笑了，我這閨女太不讓人省心了，別人家的大家閨秀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她倒好，整天往外跑不說，還自己跑去學騎射，一點女孩兒的樣子都沒有。” 　　“挺好的，男孩兒能做的事，女孩也能做，隻要自己開心就好。” 　　胡楊笑著客氣了句，視線卻掃向了院門後。 　　那個叫德卿的姑娘卻根本沒走，而是躲在門後，偷看他們。 　　看到胡楊看過來，她做了個鬼臉，就笑嘻嘻的躲了回去。 　　胡楊微微一笑，心中卻在思索著她剛剛說的話。 　　她見過我？ 　　什麼時候？ 　　“請。” 　　王神醫抬手邀請，將胡楊二人引到了前堂會客廳，讓丫鬟去泡了茶葉，招待胡楊二人喝著熱茶，一邊說著話。 　　“我讓人去把客房收拾出來了，今晚二人就在我這裡住下。” 　　王神醫叮囑：“二位這幾日最好不要外出，我會對外聲稱，二位是我請回來為亡父祈福的和尚。 　　我平日瞧病都在藥堂，很少在家中瞧病，二位不必擔心人多眼雜。” 　　“多謝王神醫了。” 　　胡楊客氣的道了聲謝，又寒暄了幾句，才問出了一路上都想問的問題：“王神醫，我有個問題不解，你是如何知道祝強他們遇襲，不是神怪作亂，隻是人為禍事呢？” 　　他之所以願意跟著王神醫來這裡，就是因為王神醫是唯一一個篤定那個襲擊者不是怪物的人。 　　“這簡單，因為我是醫者，對傷口再熟悉不過了。” 　　王神醫喝著茶水，解釋：“那些位強人身上的傷口，雖像是抓撓痕跡，但卻並非利爪，而是圓弧狀的抓痕，更像是人的指甲。 　　那些受傷腐壞，散發腥臭的傷口，實際上是中了毒。 　　但他們所中毒素的種類太過復雜，幾乎每個傷口的毒狀都有所不同。 　　所以我隻能幫他們先清理了傷口，再用排毒之藥，拔除傷口的毒素。 　　隻是拔毒效果如何，還得再問診時才能知曉，到時候再做調整。” 　　聽著他的解釋，胡楊一邊記著，一邊思索，片刻後又追問：“那毒素中有屍毒嗎？” 　　“有，但和你們所想的屍毒不同。” 　　王神醫笑了笑：“真正的屍毒隻是屍體腐敗後的濁氣，不慎接觸後，會大病一場，甚至會一命嗚呼，但絕對不可能變成僵屍。 　　我行醫半生，也走過大江南北，找書苑 www.zhaｏsｈｕyuaｎ.com 聽過不少稀奇古怪的神鬼傳說，卻還沒見過半個妖魔鬼怪。 　　那些不過是鄉野村夫們編出來的故事罷了，不可信的。” 　　“瞧瞧？到底是學醫的，果然是唯物主義者。” 　　張碩嗬嗬笑著誇贊。 　　胡楊正要再問幾句，卻忽然感覺到腹中隱隱疼痛，像是坐船時船頭拿來的乾糧吃壞了肚子。 　　向王神醫問了茅房的位置，他邁步出門，向著側門而去。 　　但剛繞過前堂房後，一個杏紅色的身影就突然跳了出來。 　　“你的光頭是才剃的吧？青茬都看得到。” 　　女孩背著手，笑瞇瞇的打量著他。 　　“德卿姑娘。” 　　胡楊靜靜看著他，眼底藏著一絲思索的意味。 　　“所以你是假和尚。” 　　女孩圍著他繞了一圈，一邊打量，一邊頭頭是道的分析：“什麼人會假冒和尚呢？大部分都是土匪惡霸，或是犯下大事的罪囚。 　　剛剛那個張碩大師的身上有血腥味，就說明你們近期一定做過見血的勾當，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胡楊淡淡笑著，饒有興趣的問：“你既然知道我們不是好人，還敢來招惹我？” 　　“那有什麼不敢？” 　　女孩晃了晃拳頭，哼了聲：“我可是很能打的，你未必打得過我！” 　　“……” 　　胡楊有些無奈。 　　即便是現代，這麼潑辣的小女孩也不多見。 　　女孩忽然想到了什麼，看了眼他身後，隨即拉起他的胳膊，就朝後院跑去：“你跟我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