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名字(1 / 1)

早上的鬧劇最終被人以維持治安為由強行平息,網絡上剛要傳開的消息,在兩個小時之內被接連封禁,豪門二代公開出櫃表白高中學生的事件,迅速從重磅新聞變成小道消息,又從小道消息變成惡意謠言,最後幾乎成了個不知真假的談資,不禁讓人感慨當下控評洗地的可行度與便捷性。   就在唐笙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的時候,一個所謂的辟謠傳了出來:   此次的臨時宴席,並非廣泛謠傳的富豪求婚,而是某不願透露姓名的海歸行為藝術家所進行的街頭創作,意在諷刺當今輿論與真相之間的距離。   本次創作將在每天的早晨持續地進行下去,諸位市民可以盡情參與,但不要擾亂秩序。   好家夥,就他這麼個顛倒黑白的,還能諷刺人家輿論不真實?   不對,等等……什麼叫在每天早晨持續進行下去?   不是吧,還沒完?   鬧劇之後的第二天,街上那搞得跟婚禮般的陣仗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樂隊演奏。   從左往右看過去,那人數怕是能湊出一個交響樂團。唐笙聽不出他們在演奏什麼,畢竟陣線拉得實在太長了,參差不齊的,根本沒幾個人能聽出來。   那輛白色保時捷依舊停在那裡,裡頭的人依舊戴著那副大墨鏡,從唐笙站在街對麵開始,他就揚起了他那副招牌痞笑。   趙淼淼從她日常嗦粉的店子裡鉆出來,幾個小碎步迅速溜到唐笙身邊。   “笙笙,那人又來了!”   嗯,她看見了,她沒瞎。   “現在怎麼辦?”趙淼淼惶恐地問。   昨天唐笙跟趙淼淼講完整個事件經過之後,趙淼淼便一改了那副吃瓜態度,轉而嚴肅地對她說:   “這人肯定有問題!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他一看就是那種女友無數的浪蕩子弟,我們可堅決不能上那個當!不過,你說,這事能不能往‘阿姨,給我五百萬,我馬上離開你兒子’的那個方向發展發展?”   唐笙真是謝謝她了……   “笙笙,這事你跟家裡人說了嗎?”   “說了啊,我說我有個朋友,她正在被學校外頭一個特有錢的痞子糾纏。”   “那他們怎麼說?”   “我媽說還有那種好事?女孩子家家的,還是嫁個好人家最重要!她還讓我去開導開導人家,沒準以後人家成夫人了,我能跟著混到上流圈子裡去。”   兩人相視一眼,一齊無言以對。   “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過街,上學!”   作為一個從小到大遵紀愛校的好好學生,逃學她肯定不敢逃,翹課她當然也不敢翹,那不就隻能硬著頭皮,從交響樂團裡頭穿過去?   不過還好,昨天那些瘋狂的記者們,這次都被安保人員隔在了很遠的地方,她倆一路走到紅綠燈底下,也沒出現什麼異狀。   紅燈一秒一秒走得像是龜爬,唐笙第一次感覺度日如年竟是個如此寫實的詞匯,她生怕對麵車裡那個大聰明又給她搬出倆音響,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真要把她嚇出個什麼心臟衰弱,她找誰說理去?   但也還好,一直到紅燈變綠,對麵的大聰明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就隻是揚著他那張讓人想動手抽他的笑,始終一動不動對著這邊。   唐笙有種預感,這人現在表現出的平靜都是假象,指不定私底下在給她搓什麼大招!   可這事的發展它就奇了怪了,唐笙和趙淼淼兩人相互緊挽、萬分警惕、挪步過街,乃至於她倆都穿過交響團,繞過保時捷,眼看離學校不過三百米了,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車裡的大聰明甚至頭都沒有轉過來,始終朝著街對麵的位置。   難道他根本沒發現自己?   今天她的幸運神終於回來乾活了?   可惜唐笙的預感,有時候就是不識好歹地準確……   就在學校離她隻差幾個飛躍的時候,一堆黑衣黑墨鏡的家夥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一人拿著一筒禮花,對著中間一群學生砰砰砰就是一頓放,邊放還邊喊:   “恭迎錢公子的心上大小姐蒞臨學校,吾等堅決守護大小姐的上學之路!”   車裡的大聰明這時候才轉過頭來,笑著跟她比出三個嘴型:   “喜歡嗎?”   喜歡他個頭!   要不是周圍學生多,她現在已經社死了!   一定要玩這些東西是吧?   等著!別以為她就不會反擊!   當天中午,唐笙創作了一份《告花生中學書》,內容如下——   聽說有人對我的行為藝術頗為不滿,聲稱我的藝術影響到了大家學習,對於諸多意見,在下特此回應:   老子就是影響你了怎麼的?你們一整個學校都沒人敢出來管這事,你又是哪裡蹦出來的玩意?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就在那大放厥詞!   有本事你把我抓起來,沒本事就他媽閉嘴,當心哪天我把你學校都拆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窮崽子。   落款:你搞行為藝術的父親。   趁著大家午休的時間,唐笙偷偷摸摸把這份告知書打印了若乾份,並將這些打印件一一貼在了每個樓梯拐角和教室門口。   下午,隨著大家陸續回來上課,這件事情飛快成為了新的熱點。第五節課上到一半,便見副校長臉色鐵青地來挨個回收這些打印件。   那大聰明不就想把事情鬧大嗎?她好好來幫他一手!   第三天,街上的花樣又變了,馬路上不見任何亂七八糟的人,隻有一架碩大的氣球艇飄在半空,無數花瓣與閃片從氣球艇上紛紛揚揚散下來,唐笙瞧一眼就知道,這裡頭肯定還給她藏著點後手。   但是她不慌了。眾所周知,世界有兩種人最為睚眥必報,一種是掌權的人,另一種是感覺權威被冒犯了的掌權人,她現在就等著禍水東引、隔岸看戲。   果不其然,唐笙走到校門對麵,便看見昨天的青年副校長帶著一夥人圍住了保時捷,旁邊還有一輛道路清障車,此刻已經固定好保時捷的四個輪子,正打算將其釣到拖車平臺上去。   “喂!你們乾什麼!”錢一無大吼。   副校長不回話,隻把那份《告花生中學書》甩了回去。   錢一無看到這玩意時人都傻眼了,他之所以把戰線放在街上,就是為了避免跟學校發生沖突,畢竟時間太緊,他還沒來得及找人疏通學校關係。   但這份告知書是什麼情況?   是哪個嫌命長的小崽子偽造他的身份給他找麻煩!   “這不是我弄的!”   “反正我已經報警了,你去跟他們解釋。”   清障車的吊臂正在緩緩上升。   “喂!搞什麼?我奉勸你不要亂來!”   “那我奉勸你現在從車上下來,免得吊車過程中出現意外。”   車已經隱隱約約有了被吊起來的趨勢。   “我就不下來怎麼了?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最好不要得罪我!”   副校長那隻剩下一聲冷哼。   還是白從謙從他看戲的樓上沖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跟人幾番交涉,保證整個鬧劇到此為止,才讓人連車帶著錢一無一起放下。   最後錢一無被趕到副駕駛座上,被白從謙驅車強行帶走的那一刻,他轉過頭,看見唐笙正步伐輕快穿過馬路。   她甚至還沖他揮了揮手,笑著比口型說:   “喜歡嗎?”   謔?原來是她!   感情他又被她擺了一道?   可以,非常之可以!他本來不想把事情鬧到她學校裡去的,都看到了,這可是她先起的頭!   於是,第四天——   世界終於清凈了,沒有宴席、沒有交響樂、沒有氣球艇,更沒有那輛保時捷,生活正常得唐笙現在才發現原來“正常”是如此美好的一個詞匯。   唐笙走到學校對麵,沒出問題。   過馬路,沒出問題。   上學校,沒出問題。   進班級,沒出問……   “嗨。”   一個毛骨悚然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轉身一看,昨天那個差點被她坑進局子的人,現在竟然坐在了教學樓的樓梯口,身穿一套花生高中的標準校服,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我是不是沒跟你自我介紹過?以至於你編這東西出來,竟然都不知道寫我的名字?”   錢一無站起身,揮著那紙《告花生中學書》,一步步逼近。   唐笙被逼得退到墻邊,眼前的人把晨光和她的逃竄路徑一起擋得徹徹底底,她看著他慢慢俯下身子,揚起個邪性的笑,平視著她,嘴唇輕啟,對她說:   “記好了,我叫錢一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