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發展,唐笙其實多多少少能猜出個大概。 她哥會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她哥就是那樣的人,向來信奉一個巴掌拍不響。 他大概會沉默地把她帶走,沉默地打車,沉默地自己一個人坐在副駕,沉默地下車、自己走在前頭,一直沉默到快要進家門,才會停下來,等唐笙走近,最後做出一副“我給你個機會,我們把事情好好聊聊”的樣子。 當然,說是聊聊,其實也就是唐信來逼問幾個答案,然後進行一大通說教。 唐笙已經在琢磨自己應該給他編點什麼看似合理的解釋。 為什麼不講真話? 當唐笙是傻子嗎? 人都隻愛聽自己想聽的,不然不論真假,他們都會覺得你在說謊,尤其是那些自以為能輕鬆識破小孩伎倆的成年人。 她不需要唐信知道真相,她也不需要唐信給她幫助,她隻想幫兩人都找個合適的臺階下,然後趕緊讓這件事翻篇,她好回去把作業寫完了睡覺。 就這麼簡單。 可錢一無並不知道這些,他現在心中滿是惶恐,腦子高速運轉著,全力思索該如何安撫一下這位未來大哥…… “要不……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聊聊?剛剛那個真是誤會!”錢一無試探著問。 這要真是唐笙親哥……以後大家怎麼見麵,他簡直想都不敢想…… “我不管你什麼來路,給我滾開點!” 唐信撈起地上的書包,奔到值班的前臺,暴躁地把字簽上,回頭拽著唐笙就要走。 “別、別!不至於,哥,先聊聊嘛。”錢一無不死心地追上去。 但唐信已經完全不搭理他,拉著人直愣愣往前沖。唐笙跟在他後頭,也是一副低頭緘默的沉悶樣子。 錢一無這就搞不懂了,她哥不理他,可以理解,畢竟是他先動手揍了人,但唐笙怎麼會如此要死不活?明明之前懟他懟得那麼來勁,現在她哥到了,不更應該指著他鼻子告狀? 拜托,不管怎麼樣,幫忙說兩句話呀! “哥,那個、我真不是故意……” “誰他媽是你哥!”唐信已經在暴怒邊緣。 “是、那是……” “他到底是誰?”唐信的怒氣一轉,明晃晃指向唐笙。 唐笙此刻心裡也是無語至極,明明讓她哥走出去,等他自己把腦子裡的亂麻理順,這事就過去了。 錢一無非要擱這叭叭些什麼! “我問你話呢!” 看唐笙盡低著頭沒反應,唐信又拉了她一下,力道大到她晃了好幾步。 “哥,我叫錢一無。”錢一無試圖幫著答。 “我問你了嗎?跟你有什麼關係!”唐信被激得越加憤怒,他推了推唐笙的肩,繼續追問,“現在怎麼不說話了?在學校裡不是挺能編的?” “哥,沒必要,真沒必要……” “你到底要乾什麼!” “非要這麼問,那我就直說了,”錢一無攤了攤手,擺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我想帶她走。” “啊?” “我要帶她走,帶她去櫻桃國。” 這話起碼讓唐信愣了兩秒有餘,之後他才突然一聲笑出來,往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倆穿著校服的小孩,質問: “出國?唐笙,你都偷偷摸摸打算跟著人家出國了?我今天要是沒來,是不是就該坐家裡等你的跨國喜糖?還是等著有人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地球另一邊的街上,撿一個被人丟到路邊的小姑娘!” “不是那麼回事!完全不是!”錢一無趕忙奔上去解釋,“她不知道這事,這隻是我的計劃!” “是,不知道,不知道還能跟著人走?多大人了,還眼巴巴等著天降白馬騎士拯救你個落難公主是嗎?長沒長腦子!” “你不要這麼講話,我說了她不知道,跟她沒關係!”錢一無聽著聽著也開始惱火,“她就壓根不知道事情的具體情況,是我在路邊上找的她,我跟她說的要帶她走,你光沖她發什麼火?” “她不知道具體情況那她瞞什麼?她不心虛的話乾嘛要編故事?你又是個什麼好東西在這幫她解釋?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點小伎倆,少在那理中客充好人!” “你有毛病吧!”錢一無忍不下了,“一個當哥哥的,說話能這麼臭?我做人他媽已經算最討人厭的那一檔,但我都不會那麼跟自己人說話,你又是個……” 看勢頭全然不對,白從謙趕緊溜出來把錢一無扯住,讓他瞅瞅氣氛別發揮了趕緊閉嘴! 幾個值班小哥也跟著湊上來打馬虎眼,讓唐信有矛盾回家裡去了好好交流。 唐信深嘆了幾聲,稍微控製了下情緒,給唐笙甩了句“跟我回家”,便又要拉著她走。 但這一次,唐笙犟在原地,把他的手甩開了。 “你還要怎麼樣?”唐信不耐煩地問。 她不想怎麼樣,她隻是…… 唐笙捏著手,用力控製著呼吸,老半天,才盡可能平緩地反問出一句: “我為什麼任何事都不想跟你們說,你難道不清楚?” “你想表達什麼?啊?你覺得我對你不好還是媽對你不好?你怪我沖你生氣是嗎?那你告訴我,事情都已經成這樣了,你要我給你準備一個什麼情緒!” 唐信說著,一把將書包甩在旁邊的椅子上,撞出一陣刺耳的響動。 “說話!你是哪個地方覺得不滿!” “喂!你……” 錢一無又想沖上去,但被身邊的白從謙給攔得結結實實,另有幾個穿製服的,也湊上來,試圖加入到和事佬的行列,大廳裡又漸漸升起混亂的趨勢。 然而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情,恰恰就是唐笙不願意告訴唐信任何事情的原因。 因為不論怎麼樣,唐信永遠隻知道把她罵一頓,而且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她倒不是怨她這個哥哥,畢竟很少有人剛找到工作,就背上了整個家庭的負擔。 那年唐信22歲,還在拍自己的畢業照呢,家裡爹媽正好離了婚。他的一個室友,得到了一輛新車作為畢業禮物,另一個室友得到了祖傳的包租公事業,而他得到一句: “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上頭一個隻知道打麻將的媽媽,底下一個還在讀書的妹妹,家裡三口人的全部收入,就隻有他的工資,和他倆爹給唐笙的那點生活費。 唐笙可以理解,那種情況下,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青年,隻能變得堅硬、無底線地變堅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才能抗住那個壓力,她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她不說了,她閉嘴,她把事情藏著,自己去處理,這樣對大家都好。 不是嗎? 怎麼就不能互相理解一下? 但唐信顯然不打算就此壓住心裡的怒氣,“你就犟這不走了是不是?怎麼的?真想要跟人家出國?唐笙嘞,你告訴我,我到底該說你不清醒,還是說你不要臉?” 唐笙一直在心裡維持的那點最低防線,終於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破。 “你猜怎麼著?”她慢慢抬起頭,幽幽地笑起來,“你全說對了!選什麼呢?我這人既不清醒,也不要臉,除了成績好以外一無是處,就連成績好這唯一的優點,也是為了能讓自己以後更明目張膽地當白眼狼。不過,這裡也有一個好消息,就是不管怎麼樣大家最後都要死的,我們最後都會獨自躺在板板上頭,人與人之間再折磨也折磨不了多久。所以,回去洗洗臉、刷刷牙,躺床上刷會抖音,然後睡覺吧,多習慣一下,習慣習慣就好了。” 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性搞得唐信陷入錯愕,可唐笙才不等他的反應,她從他手裡把書包搶過去,自己推門走掉。 唐信遲鈍地追出去,事情發展成這樣,錢一無也想跟出去,但錢承佑趕到他身邊,給他死死按住。 “你乾什麼!”錢一無怒問。 “你又要乾什麼?” “我去看看情況!” “那跟你還有什麼關係?你明天就得跟我去見你爹了。” “我才不跟你走!” “那可由不得你。”
第二十章 可眾人眾生,誰真正得到過這些東西?(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