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風吹得人後背發涼。 “確實有點怪,”白從謙附和,“但如果火勢太大了,她也可能強行翻圍墻跳下去,畢竟每一個高樓失火的事故裡,都有大量墜樓傷亡的案例,慌不擇路嘛。” “那你告訴我,她為什麼會到這棟樓裡來?”錢一無不耐煩地問,“她那麼在乎成績的一個人,高考當天淩晨,不在家裡好好睡覺,跑學校來?她犯病嗎?” “可能……緊張,睡不著?” “行!我就當她緊張,緊張到大半夜翻墻進學校找感覺!可就算那樣,她也應該去教室吧?來這麼棟幾乎半封的老實驗樓做什麼?” “那你是覺得……”白從謙試探著說,“她來找人?” 錢一無長嘆一聲,兩手胡亂地把頭發揉了兩遍,低沉回說:“我不知道。” 其實白從謙一開始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唐笙如果大半夜跑到這來,多半是約了人或者應誰的約。 而且當他看到這個臺子時,他就意識到了,當時這臺子上很可能也不止唐笙一個人。 那一套慌不擇路的說法他壓根不信的,那種蠢話說就是出來單純為了安撫錢一無。 拜托,如果純粹為了躲火情,階梯教室旁邊就是洗手間,真慌不擇路,她應該逃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以期望能給自己續點命,而不是費勁巴拉地翻窗進一個階梯教室。 進去乾什麼?在裡頭等死更舒服一點? 她既然跑到這來了,那說明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走這條路,去往西側樓梯逃生。 可到這一步問題又來了。 以這道門的銹蝕狀況來看,它應該早好幾年前就已經打不開了。唐笙作為一個才在這讀了三年書的學生,如果她在火場裡能精準地找到這條路,意味著三年內她必然來過這裡。那如果她來過,就不可能不知道這門打不開,這路走不通。 知道這條路,但不知道門打不開的,就隻有一種人:一個在這裡待了很多年,老早便知道這裡有一條路,但近幾年壓根沒來過,所以無從得知門銹壞了的人。 到這就能得出一個相對完整的推論: 高考當天淩晨,唐笙來這棟樓裡找人,不幸遇上失火,那個人知道這條路,他帶著唐笙想從這裡逃,結果到了才發現,門打不開。火勢越來越大,慌亂之下,唐笙從這跳了下去。 於是,問題的關鍵節點在這一刻和高子卿的疑題達成了一致,即: 這倆小姑娘,各自去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算了算了!”錢一無一腳踹在鐵門上,“我就是找到了這個地方,帶你來看看,也算不上什麼線索吧。畢竟她從這掉下去的信息,都隻是一個夢而已,沒準根本就沒有那回事,對吧?” “確實,”白從謙跟著他的語氣笑起來,“你爬得上去不?回去睡覺了,明兒還得考試!” 這點推論他暫時是不打算跟錢一無交流的,畢竟還沒有任何依據,告訴他,沒準反倒整得他天天瞎鬧騰。 錢一無就一個臭弟弟,樂意談戀愛就讓他去談吧,這些亂七八糟的調查不勞他費心了,反正料他那廢物腦子也派不上用場。 就先這樣吧。 然而,白從謙不知道的是,他離開學校之後,錢一無又自己爬回了臺子,並在上頭坐到了天亮。 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東西,一個非常關鍵的東西。 當然,也因為那個點宿舍大門已經鎖了,而他沒找到地方翻…… 今天睡三個小時被扯起來,他本來打算交完卷就回宿舍補覺,但遠遠看著老實驗樓,鬼使神差地,他又爬到了臺子上。 到底是忘了什麼東西? 錢一無把手臂搭到圍欄上,從這裡可以一眼看完從高一到高三的三棟教學樓、操場還有食堂宿舍,但就唐笙那個身高,她應該踮著腳也看不到吧? 錢一無淺笑了一下,他能想象如果唐笙在這,該是什麼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風吹在汗涔涔的額頭,讓人情不自禁地覺得清爽而放鬆,一陣困意從疲乏的身體向大腦襲去。 半夢半醒之間,那個夢仿佛重現了,大羅神仙氣得跳腳,問她“你沒搞懂吧?你可以許願重生了再來一次!” 而她說…… 她說…… 錢一無瞬間雙眼大睜,整個人完全清醒過來。 她好像反問了一句,說什麼……能不能讓那個人再死一次? 那個人? 再死一次? 錢一無恍然轉身,看著階梯教室,以及教室外半環形的樓,一種完全不同的可能性浮現在他腦海中。 所以這件事裡頭確實有那麼一個他者存在,而且那個人死了? 既然死了,唐笙還大半夜跑這來做什麼? 還是說……那人是他倆見麵之後死的?就死在火場裡? 一個更恐怖的念頭倏忽成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故事似乎可以這樣講述:某個人在高考前夜突發奇想地、不畏風險地,約了唐笙在這見麵,見麵時正好不幸起了火,兩人正好不幸被困在了沒辦法順利逃脫的四樓,然後那個人正好不幸死在了火裡。 或者也可以這樣講述:唐笙特地在高考當天淩晨約了那個人出來,然後她放了火,然後她殺了人。 下考鈴聲在此刻響起來,打斷錢一無的思緒。 遠遠地,他能看到唐笙混在一堆小人裡頭,從考場裡出來。 “唐笙!”他扯著嗓子喊。 她旁邊有人抬起頭,看向他的位置,但唐笙無動於衷,隻有移動速度默默加快。 “唐笙!”錢一無吼得更厲害了。 他想說別怕、他在。 他想說有什麼事告訴他,他來擔。 他想說不管怎麼樣,他永遠都在。 但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句最妥帖、最溫暖、最能讓唐笙感動到即刻與他四目相望的話: “想殺人隨時叫我!!!” 唐笙被嚇得怒瞪他一眼,轉而低頭狂走。那莫名其妙又無能狂怒的樣子,看得錢一無咧嘴笑起來。 他是說真的。 如果她真的想殺人,他當然會陪她一起。 而如果有人想把她變成第二個高子卿,他也絲毫不介意獨自去送那人上路。 其他什麼事情都可以慢慢來,都可以從長計議,都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唯獨他心裡這個人,她絕對不能出半點事情。
第五十一章 另1種可能性(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