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有了消息,付丞昨天急急忙忙離開,是得到了父親過世的消息,似乎是因為擴張性心肌病而引發的猝死。 昨天傍晚付丞的姐姐路過,順路去看望父親,結果打開門,就發現父親倒在廁所裡,身體冰冷、僵硬,手邊還有一支燒到一半熄滅的煙。 姐姐坐在衛生間門口哭,說什麼也要把人拉到醫院去,不從病床上下來他是不會接受的。 救護車無奈嗚嗚嗚開過來,拉著一具死透了的屍體去了醫院。 姐夫作為一個鐘愛推理作品的片警,裝模作樣在屋子裡翻了個塑料袋,將那半支煙裝了起來。 跟著救護車去醫院之後,醫院直接給開了死亡證明,姐姐哭得越發崩潰,姐夫則想著,既然來都來了,不然委托醫院保存一下屍體,他去聯係相關部門做個屍檢? 這主意讓他被自己老婆當眾罵了個狗血淋頭。 付丞到的時候父親還在醫院,他把姐姐安撫下來,聯係喪葬公司。父親經過一番折騰,這才躺到他現在的安寧之處。 當然,這些事情錢一無並不知道,他隻知道昨天付丞的父親過世了,他急忙從學校跑到醫院,結果隻是把人從醫院拉去殯儀館。 中午午休,白從謙找錢一無借了身黑正裝,開車帶他去到葬禮表示哀悼。 有很多老師和校領導都在那,他倆到的時候,付丞正坐在靈堂最裡頭的棺材旁邊,俞胤雅坐在他邊上說話,但他沒有反應。 大概自說自話也很尷尬吧,沒一會俞胤雅起身離開,到靈堂側邊跟李明池站到了一起。 整個過程就是這邊看幾個人打些無關緊要的招呼,那邊聽幾個人聊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一個中年女性和他的丈夫輪流在跪墊旁邊招呼來客,給他們遞香,聽其他人說那是付丞的姐姐姐夫。 白從謙也上去拜了一拜,他還想拉錢一無,說他昨天無端懷疑人家,現在良心該受到點譴責了吧? 可錢一無還是覺得付丞不大對勁,出於一個紈絝子弟對另一個紈絝子弟的直覺。 白從謙在葬禮上待了半個小時,跟付丞說了兩句客套話,又跟俞老師還有小明老師打了個招呼之後,就回去了,倒是錢一無偷偷摸摸在靈堂角落坐到四點。 這幾個小時裡頭,付丞幾乎沒動過,就隻是安安靜靜坐在棺材旁邊,躬著腰、伏著頭,兩手空落落垂在膝蓋前,一會盯著自己鞋麵,一會盯著棺材。 他看起來真的很茫然,表現出一種遲鈍又麻木的不知所措,或許再過一段時間的某一天,他會恍然反應過來這是一個至親離去了,可現在,他隻有腦子裡一片白霧茫茫。 如果他昨天表現出任何一點點這樣的不知所措,錢一無都不會都不會升起那樣的懷疑之心。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不懷好意了,可瞧著付丞現在這種極致的放空狀態,再配上他昨天那副生怕什麼事情敗露的樣子,錢一無甚至開始猜想,他爹不會是他弄死的吧? 開個玩笑。 錢一無隻是固執地覺得付丞身上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真要說他殺人,就他那麼個快三十了還成天玩物喪誌的哥們,應該也不至於。 更何況那還是他爹呢。 下午四點多,付丞接了通電話,之後他起身,環視一圈,看到了錢一無,過來,問說: “你在這乾什麼?” 這大概是付丞五個多小時裡說的第一句話。 “參加葬禮。”錢一無答。 “你有什麼好參加的?回去讀書。”付丞說得幾乎如同命令。 這讓錢一無再度訝異起來,付丞和他之前完全不是這個氣氛,“哥,聽到這個消息我也非常抱歉,我隻是想來表示一下哀悼。” “我讓你回去讀書。” “沒關係吧,反正我也不讀書的……”錢一無不明白付丞在這個節骨眼上來糾結他做什麼。 “我說……” “真沒關係!不用管我,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盡管跟我說。” 付丞一聲長嘆,旋即嘲弄地笑出來,說:“錢一無,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厲害,什麼事情都必須有你來摻和一腳?” “啊?” “你聽著,聽著……”付丞把他拽起來,拖到靈堂門口,“我說讓你回去讀書,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你現在必須給我回去讀書,能聽懂嗎?” “呃……”錢一無完全搞不懂付丞這種對他的針對性是哪來的,“哥們,我應該沒有哪裡得罪到你,以至於你需要把我趕出去吧?” “你誤會了,完全誤會了。第一,我不是你哥們,我是你老師;第二,現在是周五下午,學校在上課,你沒有請假,那就得坐在教室裡,這跟你得不得罪我沒有一點關係。” 錢一無不敢相信! 這個正經又嚴肅的樣子,他還是前幾天那個說“煙在電視櫃底下,酒在冰箱裡”的男人嗎? “好吧……”錢一無想可能是因為剛發生變故,人家沒什麼好臉色也正常,“那我先回去了。” 說罷,錢一無悻悻離開,付丞呆愣在原地。 等錢一無走出去一小段,市殯儀館的電梯打開,他準備進電梯下樓的時候,付丞沖過去,把錢一無拉住。 “我們大概還是沒講清楚。” “啊?”錢一無真要被搞迷惑了,“我現在就是回去學校,絕對不在外頭跑。” “你不止是現在要回去學校,我的意思是,你隻要還在我的學校裡頭,就得給我乖乖讀書,不要想著生其他任何幺蛾子,我會保護這所學校裡的所有學生。” 哈? 什麼叫他會保護所有學生? 這含沙射影地是講他錢一無意圖傷害誰? 錢一無心裡那些一直壓著的煩躁感覺一下全激起來,“不好意思,我知道現在講這些話很不合適,但我也不是脾氣多好的家夥,我先跟你道歉好吧,著實不好意思,所以,你他媽吃錯藥了嗎?” “你懂什麼?”付丞一下被引爆,“那是我爹!躺那的人,那是我爹!” “我知道!” “你知道錘子!看他躺在那我才意識到,臥槽我竟然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應該對一些事情負起責任來……有些事情就是應該由成年人來做的,比如給孩子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 “你就是想說唐笙的事嘛。”錢一無挑明。 “對,”付丞也直接承認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頭有機會我會去跟她聊一聊,如果她覺得困擾,我就把你送回去,哪怕被開了我都會把這事乾到底。” 錢一無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這話說得他都要感動了!多麼有擔當的副校長!不畏強權!舍身取義!英勇負責! 隻是怎麼話裡話外地襯得他像個反派? 這時候電梯下去又上來,在他們麵前打開,付丞把錢一無推進去,交代說: “回去讀書吧,這段時間收斂一點,不要覺得沒人能把你怎麼樣,我既然把你這活接下來,那肯定多少有點拿捏你的辦法。” 這個赤裸裸的威脅真是…… 明明這段時間錢一無已經很規矩了好嗎!規矩到他爹看了都該感動得老淚縱橫聲淚俱下!怎麼總有人就是要把他當混賬看?尤其這他媽還是另一個混賬…… 電梯門即將關閉之際,錢一無伸手將門按住,沖付丞喊回去: “喂!既然這樣,那我也實話實說了,我覺得你不對勁,我不知道你在瞞什麼事情,但我知道你瞞了事情,所以這段時間你最好也把尾巴藏好點,我也會盯著你的。” 電梯門慢慢關上,把兩雙銳利的眼睛隔開。 之後付丞回去靈堂,重新坐到棺材旁邊,繼續著之前的姿勢,沉默得像是沒有任何其他人存在。 這是他的責任,他應該要這樣做。 看著棺材,付丞不斷給自己這般重申、這般強調。 他必須讓自己相信,送走父親是一件正確的事。 沒錯,現在躺在靈堂裡的這個人,確實死於付丞之手。
第五十八章 某靠譜成年男性(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