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唐笙那個反應，錢一無也半蹲下去。 　　“怎麼了？”他問著，臉上的惶恐比之唐笙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笙要是都嚇成這樣，那他不是更玩完？ 　　唯一一個勉強能算好消息的是，電話裡的其他人並沒有跟他哥吵，不管他哥話說得多麼難聽，其他人都在賠笑賠禮，其中以上午那個禿頭校長的聲音為甚。 　　那些校領導們看的自然都是錢一無和他身後那個雄厚背景的麵子，這點唐笙很清楚。 　　所以她抬起頭，跟默哀一樣瞧了錢一無一眼，心中默念著：人是他們自己同意入學的，事也是他們自己慣出來的，這就是他們跟錢一無的矛盾，別來找她別來找她…… 　　可這個好消息並沒能維持多久，因為唐信說著說著，情緒起來了，就開始揚言要去舉報。 　　“不至於不至於！”電話裡不知道誰出聲說道，“我們這不是在解決問題嘛，您哪裡不滿您繼續說！” 　　“什麼叫我不滿？這事情發展成這樣是因為我不滿嗎？你們自己一群人利欲熏心蠅營狗茍，現在過來問我哪裡不滿？我還就告訴你們，我不光要去舉報，我還要讓你們上新聞！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們到底什麼嘴臉！” 　　這可把一群人急壞了，紛紛出言勸說，可他們越勸，唐信就越是堅定。 　　到最後禿頭校長終於忍無可忍，一聲怒吼響起：“去舉報！來，我把門給你打開，你去舉報！” 　　“你以為我不敢？” 　　“我管你敢不敢！你覺得我們不按規章製度來是吧，行！我現在就給你按規矩來，倆學生全都給我退學！” 　　“我家唐笙憑什麼被退學？她又沒做錯什麼！” 　　“她沒錯？謔！那你告訴我！她瞞著家裡是學校讓她瞞的嗎？她跟那個新同學糾纏不清是學校讓她糾纏的嗎？昨天晚上她跟著去老實驗樓裡頭玩，是學校逼著她去的嗎？現在她坐上人家的車，跟著人家不知道浪到哪裡去，是學校按著她腦袋塞她進車的嗎？” 　　電話裡突兀地傳來一陣沉默，唐笙捂著臉，表情扭曲不已。 　　完了…… 　　她哥聽到這些話，會把她想成什麼樣子，她簡直都不敢設想。 　　更糟糕的是她還很難反駁，雖然這其中有著很復雜的理由和心路歷程，但事情大體上還就是那麼個事情。 　　總不能跟她哥說錢一無的那些糊塗話吧…… 　　可這還沒完，禿頭校長的聲音繼續傳出： 　　“你真當我想這樣？人都是校董塞進來的，我能有什麼辦法？你以為學校沒管過嗎？我們副校長，跨著12個小時的時差，跟人家家長聯絡好多回，已經聯係好了要把人送回去！ 　　“結果呢？結果你家小孩跟著人家到老實驗樓裡頭玩，玩完了還栽贓陷害，現在又和人家跑了！我都不知道這裡頭到底是誰更主動！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為什麼不按校規辦？你以為這對我們能有什麼影響？搞清楚點！那是因為一旦正式處理，要開除就得兩個一起開！人家小公子小少爺的退路多得很，你家小孩呢？她也不怕是嗎？ 　　“行！你要正式處理是吧？那麻煩你現在就跟著我們去走開除流程！” 　　電話裡聲音徹底混亂一片，其他聲音都在勸說光頭校長，唐信不發一言，而唐笙徹底感到死到臨頭。 　　這種顯然的受害者有罪論和明晃晃的演戲，她哥當然不會相信，真當她哥是傻子唄？ 　　就錢一無那麼個當眾早戀、死不悔改、頂撞師長還天天曠課的行徑，換個人老早都被勸退了八百遍，學校除了簡單意思一下的檢討書，他們有過半點要正式處理的意思？ 　　就連副校長自己都說過，學校壓根沒人管這事，擱這裝些什麼…… 　　她哥現在的沉默，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憤怒。 　　這可是他們老唐家的傳統，越憤怒，越沉默，然後沉默著沉默著，給你爆發一波大的。 　　唐笙的眼睛跟認命一樣閉起來，她等著她哥的憤怒沖垮理智大堤，然後一句“誰怕誰”，果斷投訴舉報致電新聞一條龍，她的人生路從此開啟混沌難度…… 　　可等待著，等待著，想象中那個意氣風發的狠話並沒有被甩出來，取而代之竟的是一句道歉： 　　“不好意思……” 　　世界突然寂靜下來。 　　並不是電話裡安靜了，電話裡仍舊嘈雜，甚至比先前更加地嘈雜。 　　可唐笙就是感到，這一刻，世界死寂。 　　“之前我沒搞清楚，實在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那裡去……” 　　她哥的聲音聽著還和之前一個音調，但單薄、輕微，沒了底氣。 　　“那哪能？是我們處理不當！我們改，我們給你一個說法！” 　　“別別別！校長……不好意思是我太沖動了……真不好意思……唐笙她我回去多教育教育！我們給學校添麻煩了……” 　　聽著這些話，唐笙感覺心裡那片海靜了下來，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如同被超高壓的黑色雷雲給死死鎮住。 　　為什麼要道歉？她不懂…… 　　她哥脾氣那麼暴躁的，道什麼歉？罵回去呀！ 　　就算有錯，那也是她自己的錯，是她自己得意忘形給人家逮著把柄。 　　為什麼要讓她哥站在那裡道歉？ 　　電話裡響起一陣上課鈴，一陣白噪之後，她哥和校領導們的聲音都消失了，趙淼淼的聲音取而代之： 　　“笙笙，我先回去上課了！你快點回來哈！” 　　電話掛斷，唐笙慢慢把手機放下，遞回去給白從謙。先前那些誇張的、帶著賭氣和玩樂的嗔怒表情，此刻煙消雲散，找書苑 www.zhaｏｓhuyｕａn.com 隻留下某種冰冷的空泛感蒙在臉上。 　　“這是……真出問題了？”錢一無戰戰兢兢發問，唐笙這反應讓他感覺自己玩出來大麻煩…… 　　可唐笙一言不發，撇下一層樓的人，自己按了電梯下鍵。 　　“怎麼了怎麼了？你跟我說！” 　　唐笙仍舊閉著嘴，不耐煩地對著電梯按鍵懟了好幾次，看電梯一直走一層停一下，慢得跟永無寧日一樣，她轉頭，順著上來的樓梯往下瘋跑。 　　她無法看著唐信為了她去做那些妥協和讓步，搞得好像她多麼脆弱一樣，她不需要好不好！ 　　錢一無追著她下去，一群保鏢則追著自家公子下去，在錢一無再三承諾隻要弄完了這件事，自己絕對不跑乖乖跟他們回家之後，一群人浩浩湯湯往花生中學趕去。 　　回去學校，下午第三節課正在上，一圈領導聽說倆公子哥找回來了，都跟校門口來等著，生怕自己再怠慢一點。 　　唐信也在其中，他不明白自己站在這裡是目的幾何，他就是跟著一群人到了這裡來。 　　經過這三個小時的交涉，好不容易總算取得了校方諒解，現在看著那一長條車隊，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該拿出個什麼樣子的態度…… 　　錢一無端著少爺架子下了車，打從第一步就開始橫著眉給那群傻逼中年人甩臉色。 　　哪怕他腦子再不好使，他也明白，唐笙這一路那莫名其妙的嚴寒威壓，必是他們鬧的。 　　而唐笙…… 　　唐笙拿了車裡一瓶水，下車，到校門口，走到禿頭麵前，揚起手，沖他腦瓜子直接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