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看了武平一眼不再言語,躬身出門,原路返回到了密室裡。重新爬上樓頂的賀之記住了工匠的行進路線,看一眼天色,發出了一聲鳥鳴,不遠處的副將循聲悄然靠攏過去。 蓁蓁一直與工匠忙到戌時三刻,晚飯也是在密室裡草草用了幾口,倒是工匠實在熬不下去,差人將蓁蓁送回了房裡,打算明日一早再繼續。蓁蓁依舊配合,不聲不響地被護送著回了房間,被人伺候著洗漱過後,躺在了床上。 一合眼,蓁蓁的腦子裡全是這一天發生的事,那些衙兵到底是不是為她而來,工匠回密室的時候她明明看到帕子不見了,是半路丟掉了還是被人拿走,亦或者被人發現?思來想去,被人發現似乎不太可能,或者就算發現也不見得就能確定是她的,畢竟一個下午無論是工匠還是來來回回的守衛和丫鬟都無任何異常,倘若真的被人發現並猜到,斷不會如此平靜。 賀之一直在樓頂趴著,直到夜幕降臨再到重新看到工匠。在看清他身旁女子的那一刻,賀之的心仿佛下一刻就要沖出胸膛。他悄悄下樓,有了夜色的掩護藏身便容易些,他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們一直到了蓁蓁的院子,摸清守衛的情況又繞到了後麵,本想著通過窗戶爬進去,沒想到所有的窗戶全被封死。賀之不敢輕舉妄動,傍晚時分,副將已將成驊的話帶給他,這裡的確有烏山的匪寇,但人數並不多,隻是這月府守衛眾多,想兵不血刃地悄然帶一人出去,不太容易,硬攻地話,現有的人數並不夠,更重要的是,得找個合適的由頭。 聖女雖然被祁國驅逐出境,但明麵上還是祁月族的聖女,倘若她有什麼閃失,祁國借此問罪也不是沒有可能。蓁蓁的身份不便挑明,這種時候,動靜越小對她才越有利。 賀之隱在夜色中,又等了一個時辰,見許多屋子裡的燈都滅了,才重新回到蓁蓁房間的後窗,輕輕地敲了兩下。屋內沒有任何回應,賀之又敲了兩下,再敲兩下,突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了過來。 “誰?” 室內並未掌燈,月光將一個發冠投射在了窗戶上又很快消失。蓁蓁看得真真切切,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激動。 這短短的一個字,賀之有些不確定是不是蓁蓁的聲音,正想著如何去確認,隻聽她又道:“小女蓁蓁。請問外麵是何人?” 賀之確定了聲音,頓時大喜,立刻小聲道:“在下舒賀之,前來營救姑娘。” 蓁蓁聽過這個聲音,也記得真切,她迅速掃一眼周圍,道:“府中有匪寇盤踞,再加的府兵,僅憑你我二人,過於冒險。倘若正攻,會傷了兩國和氣,將軍莫要因小女一人影響大事。” 賀之心下既喜又佩服,一個身處險境的弱女子,竟然如此深明大義,實屬難得。他不自覺地離窗戶又近了些,道:“在下斷不會棄姑娘不顧,我已在外麵設下埋伏,如若姑娘能出了這門,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不知姑娘是否有辦法?” 蓁蓁想了想,問:“將軍進這府中的,有幾人?” “二人。” “夠了。”蓁蓁說完看了一眼門外,“不知將軍可否攜帶匕首等易隱藏兵器?” “有。” “給我。” 賀之立刻用劍將窗紙戳破,把藏在袖中半尺餘長的匕首送了進去。匕首被接過,月光灑了下來,孔中露出一隻眼睛如秋水一般,再沒有冷漠和茫然,竟然有了一絲近乎於喜悅的色彩。賀之愣住了,直到那隻眼睛消失才回過神來。 外麵有巡邏的府兵經過,賀之向旁邊一躲,藏在了陰影中。 蓁蓁將匕首藏於身後,走到門口咳嗽了幾聲,道:“請將火盆撤出去一個吧!” 火盆死沉,以一人之力很難拿起。門外的守衛知道蓁蓁何等重要,趕忙進來兩人。蓁蓁跟在他們身後,就在他們蹲下身準備搬火盆的時候,突然拿起匕首直將身旁的人抹了脖子,須臾之間,還沒等另一人反應過來,蓁蓁已上前捂住那人的嘴,將匕首插入其喉中。守衛掙紮幾下,用最後一絲力氣踢翻了火盆。蓁蓁立刻跑向窗邊,敲了敲窗戶,而後又沖向了門邊,藏在了門後。 外麵還剩兩位守衛,聽到屋裡打翻火盆的聲音以為是他們失了手,便留下一人,另一人進去查看,幾乎是同時,賀之從屋頂翻落,與屋內的蓁蓁一起,將兩人一刀致命。 “快!”賀之話音剛落,蓁蓁沖出門來,賀之立刻握住她的手,躲在陰影處向後墻處行去。在約好的地方,副將出現,他已摸好巡邏守衛的路線及人最少的路,帶著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直奔後墻。 騷亂聲很快出現,府中陸續亮起了燈,慢慢有火把飛奔至各處。賀之與蓁蓁對視一眼,她立刻點頭,三人又加快了速度。墻上已放好攀爬的軟梯,外麵有人接應,賀之先托著蓁蓁上墻,帶她翻過去之後,爬上了梯子。 一隊火把向後墻處沖來,眼看著就要靠近,蓁蓁看到有弓箭手,趴在墻頭向賀之伸出了手,與身旁的人一起將他拉了上來。 “在那!”話音剛落便有箭矢飛了過來,蓁蓁一個沒防備立刻跌落下去,待掙紮起身,她立刻服下一顆藏在內衣暗袋中的藥丸,一把將肩上的箭拔了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撕下一片衣擺,將傷口處狠狠地紮實了。 賀之立刻跳下墻,背起蓁蓁淌過河水向樹林裡沖,翻身上了早已等在一旁的駿馬。 “快,去清月閣,將所有人速速轉移!”賀之向副將吩咐完,把自己的披風將蓁蓁裹了個嚴絲合縫,又抱緊了些。夜深風大,他已顧不上許多,直沖最近的城門而去。 城門已被提前到達的成驊打開,賀之一路暢通無阻縱馬飛馳而過,一行人剛沖出去,城門便關閉,並設下關卡。 寒風將中箭昏迷的蓁蓁吹醒,她將一雙眼睛露出,舉目四望,是一望無垠的土地。身後的人單手縱馬,一手環抱著她,唯恐她摔下馬去,她想知道他是誰,便回身去看,一張清俊又堅毅的麵孔便出現在了眼睛裡。她看著他,也想起了那一年清月閣的驚鴻一瞥,話本子裡剛過舞象之年的將軍便有了模樣。 見蓁蓁有了動靜,賀之將披風往她的頭上蓋了蓋,道:“姑娘撐著些,前麵路口便有馬車了。” 蓁蓁轉過身,冷得緊,便不自覺地又向他懷中靠了靠,強忍著痛回了句好,忽地又昏了過去。 賀之低頭看一眼蓁蓁,將她又箍緊了些。 事發突然,副將也沒有想到今夜竟能順利救出蓁蓁,更沒有想到她會中箭,為防止救到後不讓她拋頭露麵,雖然提前安排了接應馬車,但還是有所延誤,等兩隊人匯集,蓁蓁已是渾身冰冷,再加失血過多,已氣若遊絲。賀之也顧不上男女有別,一聲“得罪了”之後,在晃動的馬車上脫掉外衣裹在了披風外麵,連人帶衣一同擁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