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定局 心知肚明(1 / 1)

也不知瞧了多久,忽然,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傳了過來,賀之以為自己聽錯了,再仔細去瞧,才發現蓁蓁雖然臉未動,但那細長的脖子有了吞咽的痕跡。他趕忙站了起來,輕輕地喚她的名字:“蓁蓁!”   蓁蓁頗為艱難地睜開眼睛,油燈的光將她移向賀之的眸子映得亮亮的,總算讓她有了一點活氣。   “疼。”   賀之一聽,剛要沖出去喊軍醫,身子隻起來一半,一隻滿是涼意的手握住了他的。他愣了一下,緩緩轉身,卻見蓁蓁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又吐出了兩個字:“別走。”   賀之立刻又坐了回去,將她那不聽話的碎發撥到了耳後,哄著她:“不走,我去叫軍醫。”   蓁蓁艱難地搖搖頭,掙紮著要起來。   賀之的榻上沒有靠枕,他坐到蓁蓁身後,扶她起身,讓她靠在了自己身上。蓁蓁很是虛弱,樣子看上去仿佛隻吊著一口氣,連說話都是極緩的。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說了什麼,聲音卻是極小,賀之不想她多費力氣,便將耳朵湊了過去,恰好蓁蓁抬頭想靠他近些,兩人均是猝不及防,不知怎的碰到了一起。   賀之隻覺得一個軟軟的帶著一絲涼意的唇觸碰到他耳垂下方,仿佛按動了某個機關,讓他的渾身酥麻了一下。按說,他也不是不諳情事的愣頭小子,也是有妻有子的人,總不至於因為這不經意的觸碰便激起什麼,可是,他偏偏就是這般沒出息,不止心狂跳起來,連一向不喜形於色的臉都滿是倉皇。他想知道蓁蓁又是什麼樣的神情,緩緩轉過臉去看她。   蓁蓁愣了一瞬,也去看賀之,抬眼的那一刻,他正好轉過臉來,於是,她便看到了一雙迷迷蒙蒙的眼睛,就像春日晨起時掛在翠綠葉子上的露珠,又像夏日裡滂沱大雨過後的溪水,還像秋日傍晚山巒間罩來的薄霧,這些,都是她遇到時要停下多看幾眼的。若不是他那擂鼓般的心跳讓她莫名心慌,其實她還是想再多瞧上一會才肯與他講話。   “將軍……”   賀之的視線落到了蓁蓁翕動的唇上,將她的話打斷:“我說過,不要叫我將軍。”   是了,蓁蓁想,賀之是說過的,瞧她這記性,怎麼就忘了呢,以往她的記性可是極好的。可是,那要稱呼他什麼?蓁蓁有些撐不住,小腦袋向賀之的肩上一靠,道:“那叫你賀之哥哥可好?”   賀之的心跳得更快了,仿佛一張嘴就要從口中跳出一般。他閉緊了嘴巴,微笑著點了點頭。   “渴。”   賀之一手仍抱著蓁蓁,另一隻手將一直小火溫煨在桌爐上的參湯倒出一點,淺嘗一口,有些燙,吹一吹,再試一下,再吹吹,放到了她的嘴邊:“有些燙,小口喝。”   蓁蓁喝了兩口,再靠一會兒似乎緩過來一些,瞧著帳上不遠處掛的一張赤狐皮幽幽開口:“不是王爺。”   賀之的神情有片刻的怔忪,而後道:“你怎知?”   “倘若他要害我,必定是要下死手,斷不會用這些婦人們的招數。”   賀之微微皺起了眉頭:“婦人?”   蓁蓁輕咳了一聲,問道:“福金走了嗎?”   “派人去追了。”   “嗯,我那榻別收拾,倘若能追回來,讓他去瞧瞧。再讓他回去告訴王爺,讓王爺自個兒去查。他會查的,他會以為那人要害的不是我是他。若他不查也沒什麼,我就當他和那人一夥兒的好了。”   賀之靜靜地聽著,瞬間明白了蓁蓁的意思,剛剛心中升起的那絲異樣也消失了。聽到外麵有動靜,他將她躺回到榻上,為她蓋好被子,道:“你且歇著,我去外麵瞧瞧,我會派個人在屏風外候著,有什麼事就讓他去叫我。”   蓁蓁以為賀之有軍務,點點頭:“我已大好了,這會兒也不那麼痛了,去忙吧,不必記掛我。”   賀之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一摸蓁蓁的臉,轉身走了出去。   已是寅時,帳外的雪又大了些,被風卷著變成雪粒砸得人臉有一絲疼。賀之站在營帳外,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直到聽到馬蹄聲漸近,才緩緩轉身,入了蓁蓁之前的營帳。一進去,血腥味立刻撲鼻而來,他皺緊了眉頭,任由成驊帶著福金去了屏風後方。   一回到賀之麵前,福金立刻跪了下去,喊道:“小人冤枉,望將軍明鑒!”   賀之單手扶起福金,臉上是極冷冽的神情,道:“莫要著急趕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待明日請了大夫為姑娘診治過後再走吧,也好回去為王爺復命。”   福金不敢抬頭,隻好應著。   清晨,成驊將一位民間大夫帶進了軍營,在為蓁蓁診治過後從帳子裡走了出來,沖等在外麵的賀之戰戰兢兢地說:“小姐已無性命之憂,隻是這身體損耗太大,以後恐難再有子嗣了。”   福金一個站立不穩,跌坐在地。   賀之握緊了拳頭,麵上卻依舊平日的樣子:“沒有治療的法子嗎?”   大夫的身體伏得更低了:“那藥實在歹毒,恕在下無能為力。”   這倒是與軍醫昨晚講的一致。賀之看一眼成驊,成驊立刻將大夫送了出去。他轉過身,對福金說:“本將軍就不留你了,還望如實稟告王爺。”說完直接入了帳中。   軍醫還沒走,在等著賀之,待他一進來,立刻搖了搖頭,道:“這是我們兩人再三確認的結果。”   賀之心知肚明,異常緊張地向屏風後掃了一眼,麵上有了慍怒之色。軍醫道:“姑娘已經知道了。”   賀之立刻急了起來,嗬斥道:“怎麼能告訴她?!”   軍醫忙道:“姑娘自己也懂醫術,是她自己瞧出來的。”   真是忙中生亂,倒是忘了蓁蓁也是懂醫術的,他枯站了一會兒,送走軍醫屏退掉眾人,才入了屏風後。蓁蓁已經自己坐了起來,氣色看上去比前一晚的確好了許多,臉瞧著不那麼蒼白了。   蓁蓁看著賀之緩緩走到她麵前,在塌邊坐了,見他一直沉默不語,便道:“能保住一條命我就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