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綰的耳朵“嗡”地一下響了起來,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奪眶而出的淚水。她深吸一口氣,道:“都說我們女人家沒見識,隻知道用這些下作手段,可你呢,你又能高尚多少?!我想那孩子必定是極相信你的吧,聽說你送了藥去連想都不想會立刻服下,你自詡疼她喜歡她,可你從未給她過選擇的機會!皇後娘娘恨毒了她的娘親,連她也不想放過,想斬草除根,可是,一聽說她有可能助你們永樂國造出威力強大的武器,娘娘立刻收起了殺心,隻給了我這你口中醃臢的藥,說務必要留她性命以便以後為國為民所用。我們是不光彩,可是你呢,我的逸王爺,你難道不是自私地隻為了自己將來是否能繼承大統?!我其實可以殺了她的,殺了她就不會再對我們祁國造成任何威脅,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殺她嗎,因為我覺得就算你們有了那東西,也必定不是我們祁國的對手!” “放肆!還容不得你一介婦人在我永樂國大放厥詞!既然這麼自信,那又何必派人將她擄走?!你敢說此事與你們祁國沒有任何關係?!” “我當然敢說!王爺耳目遍布天下,大可自己去查!”夏綰說得斬釘截鐵,一雙眼睛坦坦蕩蕩地看著淵逸。 淵逸愣了一瞬,不是祁國那郭二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位將火藥放進聚魂囊中聖女。夏綰雖然遠嫁,但與祁國不可能斷了聯係,今兒都到了這種地步,她也斷然不屑撒謊。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待要離開時,又聽她道:“那個孩子倘若知道是你默認我做了這件事,你覺得,她會怎樣想你?” 淵逸背對著夏綰,沒有回頭,冷冷道:“她是個冰雪聰明的,你當她猜不出來?” “那,明知如此,你為何還要這樣做?” 淵逸緩緩轉身,目光冰冷之極:“你也說我是個極為自私之人,既然如此,區區一個女人,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做?本王倒想勸王妃一句,蓁蓁遲早會入宮,無論皇後想如何阻攔本王都會把她送進去,她可是他心心念念的桃兒的女兒,待她得到寵愛,如果皇上知道了皇後和你做的事,你們的命還要不要了?” “那就不勞王爺操心了!”夏綰冷冷地回道。 原本想出府的淵逸又折回了書房,一整天,他未曾踏出房門一步,也未叫任何人,連送午飯的仆人還未進門也被轟了出去。夏綰聽到後,原本就異常落寞的臉上又添了一絲冷笑,在無人的殿中喃喃自語:“我就看他嘴硬到何時!” 傍晚時分,福金風塵仆仆地趕到,立刻被淵逸叫進了書房。福金一看到淵逸便跪了下去,急急地將藥的事講了,而後道:“姑娘聽說那藥能強身健體,本想研究一下,取下了一小塊,結果許是沒弄明白裡麵的配方便放下了。她未有任何懷疑便將藥服下,是半夜出了事,血流得兇猛,浸滿了被褥,榻上都染了,整個帳子裡全是血腥味,軍醫說幸虧姑娘自製的藥丸還留了一顆,不然恐怕連性命都要搭上。” “你走的時候,她如何了?”太陽完全下了山,未掌燈的書房中黑了下來,淵逸躲在陰影中,話飄忽仿佛鬼魅說的一樣。 福金有些納悶為何王爺一點都不驚訝,但也不敢妄自揣度,回道:“身體虛弱得很,將軍請了善婦人之疾的民間大夫,說,說……”福金不敢講了。 淵逸吼:“說!” 福金立刻將頭磕到地上未敢抬起:“說,說姑娘以後恐難有子嗣了!” “啪”的一聲,筆洗砸落在地,立刻四散炸開。福金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淵逸緊握著拳頭,指甲將手掌刺破溢出血來也未感覺到疼。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問:“怎麼會流那麼多血?” 福金語無倫次地回著軍醫的話:“軍醫講恰逢姑娘那日來月信。” “來月信?”淵逸愣了一下,記憶中,蓁蓁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幾年不見,她都是大姑娘了。他想起了畫師給他的畫像,裡麵的女子已脫了稚氣,傾國傾城的,還哪有小時的樣子。 “她可有話帶來?” “沒有。” 淵逸閉上了眼睛:“下去吧,今日之事爛在肚子裡,誰都不許講!” “是。” 又剩下了他獨自一人,淵逸站起身來,移步到書架前,想要觸碰暗格的手卻停了下來。窗外的燈籠將一絲光亮投到他的臉上,那一行淚在這黑夜中格外觸目。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蓁蓁在榻上躺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便戴著麵紗去醫帳做學徒去了。她最大的優點便是認真,是人都心有雜念,可她不是一般人,多餘的事情從不多看。軍中的醫帳與請個師傅去教課完全不同,在這裡,她看到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外傷、內傷、疾病均有,這仿佛為她開了一副新的眼界,讓她瞬間覺得自己學的那些過於寥寥。 軍醫與這世間大多數男子一樣,對於女子仍存有偏見,對蓁蓁想要學醫的態度是消極的,更多的是因為賀之的命令。一開始他並沒有時間去管她,隻是讓她在帳中隨意看看。她隻看了不到一刻鐘,便開始自己找活乾,一會兒給軍醫打下手,一會兒又去幫他的徒弟煎藥,等到一個時辰後,她便開始有樣學樣自己動手去幫外傷的傷員清創、包紮、換藥,又過了一個時辰,她便可以在旁人監督的情況下準確又麻利地配藥了。軍醫這才發現自己撿到了寶,很快摒除偏見,手把手地教起她來。 在此期間,賀之探望傷員的次數忽然多了起來,有時,他也會在一旁瞧著蓁蓁忙活,每當此時他都忍不住納罕,怎會有如此心無旁騖又聰明的奇女子,連他都自嘆不如,倘若她是男子,那得有多大的成就! 為了不讓蓁蓁過於勞累,醫官勒令她每日晌午用過午膳後休息一個半時辰,往往此時她是無法入睡的,但她聽話,會老老實實地歪在榻上,實在躺不住便會坐起來看書。她雖然不至於過目不忘,但讀過的書能記個八九不離十。又過了幾天,她便用從軍醫給她的醫學典籍上學到的東西與他討論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