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拓性格乖僻,皇後是最清楚的,看到他沉思不語,她也不敢插嘴。說是商議,那是給她麵子,其實就是他的一句話,她照做便是了,倘若他過分了,還得她去打掩護。之前因為許多事淵拓已經對她有所懷疑,若不是念在父親的份兒上,估計這會兒甭說這皇後的位置,就連她的命都難保,如今看來,是得小心謹慎一些,或者,乾脆,皇上說什麼她聽便是了,橫豎這永樂國也不能兩位皇後去。想到此處,皇後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即位這幾年,淵拓隻選了四位妃子,其餘的也都是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先皇為他做主納的太子側妃、良娣和妾室。這些妃子無不有著雄厚的背景,也都是政治聯姻的產物。隻有蓁蓁,毫無背景。 要說蓁蓁一點背景都沒有,也不全對,她名義上畢竟還是舒家出來的。 淵拓背著雙手,一路踱步走出皇後的重華宮,剛到門口,他停下了腳步,拋下句“皇後不用跟著了”,便疾步離開。皇後不明就已,趕忙使眼色讓宮人們跟著,自己卻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背影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中,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悲傷和落寞,隨即恢復回雍容驕傲的樣子。她告訴自己,也許這個叫蓁蓁的女子畢竟不是桃兒,皇上是暫時被蒙蔽了雙眼,總有一天會幡然醒悟。 這是個獨立的院落,匾額上寫著樊錦宮三個字,位置靠皇宮的東北角,宮裡有四殿,占地頗廣,算皇宮裡中等,位置雖有些偏僻,很是安靜。皇後可謂煞費苦心,照理以蓁蓁的身份是不可能賜獨立宮殿,但皇上親口吩咐,為了不落人口實又不得罪皇上,皇後隻能把這個因為位置偏僻嬪妃們都不喜歡的宮殿指給了她,沒想到,皇上聽說之後竟然很滿意。好在宮裡的嬪妃較少,閑置的宮殿也多,別的嬪妃聽說之後也沒有議論什麼。 宮殿和一路過來的那些並沒有多大區別,一樣的雕梁畫柱,一樣的巍峨莊嚴,沒有一絲家的氣息,有的全是無盡的淒涼和冷清。蓁蓁初入時蓋著蓋頭什麼都看不到,如今站在院子裡舉目四望,心裡便大體有了數。寒意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將披風裹緊了些。 “外麵冷,夫人還是進殿歇息吧,小心著涼。”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宮女,有些麵生,看衣著應該是樊錦宮的主事。雖然相貌平平,但卻慈眉善目,一說話,臉上就掛著笑,讓人覺得非常親切。 蓁蓁看看她,再看這院中各懷心事的宮女和太監,問:“大娘怎麼稱呼?” “奴婢姓柳,夫人可以喚奴婢柳丹。”宮女畢恭畢敬地回。 蓁蓁對這個“夫人”的稱呼有些不太習慣,微微頜首:“柳姑姑。” 柳丹指著身後的幾人說:“春桃想必夫人已經認識了,這位是晨星,這位是雅香,這位是采桑。這兩位公公分別是蔡智和鄧壹。夫人可還滿意?” 蓁蓁順著柳丹的介紹一一看去,都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叫到名字便向蓁蓁行禮。蓁蓁又看了春桃一眼,道:“不滿意。” 柳丹和身旁的下人均是一愣,想必是沒有想到蓁蓁能如此直白,畢竟他們的身後還有皇後乃至皇上。柳丹離蓁蓁近了些,俯身問道:“夫人是哪裡不滿意?” “讓他們都走吧,我這裡不需要這麼多人。” 柳丹忙道:“夫人,每個宮伺候的人根據妃位都是有定數的,人少了怕是伺候不過來。” 蓁蓁外頭瞥了柳丹一眼:“也可,我不為難柳姑姑,那你便將那些喜歡嚼舌根的,來做探子的都換掉。” 柳丹一聽忙帶頭跪了下去:“夫人明鑒,奴婢們既然來到這樊錦宮自是忠心不二的。” 蓁蓁淡淡地道:“就憑你這空口白牙我聽不出什麼真心。我這人天生小家子氣,拿不出銀子賞賜你們,留在這豈不是虧了你們。” 柳丹頓時覺得這位主人脾性甚是怪異,裝都懶得裝一下,忙道:“夫人多慮了,我們這些下人拿著薪俸自當盡心盡力,斷不會為了賞賜而懈怠。” 蓁蓁掃了眾人一眼,不再言語,剛要轉身,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大喝:“住口!” 蓁蓁復又回過身去,看向了門外,下人們也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外,一看到來人,立刻重新低下了頭。 說話的是淵拓身邊的一個侍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時常與李風一起,蓁蓁記得他被喚作徐飛。果然,下一刻,蓁蓁就看到淵拓鐵青著臉,掃著眾人抬腳走了進來。 蓁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見院外的長廊上一群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個個瑟瑟發抖,采桑的頭已經磕到了地上。 淵拓看了蓁蓁一眼,不再理那些人,拉起她的手往殿裡走。 剛剛事發突然,香桔一看是皇上來了就直接退後一步跪下,全沒想到跪到了還未融化的雪地上,這一切都被蓁蓁看到了眼裡,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喊道:“香桔,皇上來了還不上茶?” 香桔一聽趕忙磕了頭,站了起來奔向了茶房。 淵拓貼身太監袁公公趕忙將殿門推開,淵拓並不著急進去,站在殿門口看著蓁蓁發號完施令,竟然看著她笑了,揶揄她:“你倒知道心疼人,怎麼,隻有自己帶來的丫頭合你的意?” 蓁蓁將剛剛對柳丹的話又說了一遍,道:“弄一些不與自己一條心的人伺候,還不如我自己兒來。” 淵拓一聽,立刻板了臉,對著外麵喝道:“把那個賤婢帶過來!” 徐飛立刻將采桑拎到了蓁蓁眼前。 “認識嗎?”淵拓問。 蓁蓁點點頭。 淵拓道:“她與皇後宮裡的尚儀嚼舌根被寡人聽到了,還狡辯說什麼為了你好,你說吧,如何處置?” 蓁蓁想了一瞬,附身捏著采桑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手一用力,她的下巴立刻錯位。她站起身來,冷冷地道:“攆出去,下次再有,直接割掉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