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驕陽公主身受重傷去拜祭亡夫卻被主母拿棍子趕了出來,隨後又去往寺廟為亡夫靈魂超度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 如果說,她第一次成親沒有成功,那是因為國與國之間的矛盾,那第二次成親也沒有成功,造就了她一個苦命女的身份。 瞬間,她嘔心瀝血祭奠亡夫的形象就活躍在了文人墨客的筆下,為她的種種做法給出回答。 這些當然都是李楚楚指使人去做的,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她又會投資,錢生錢,花點小錢讓百姓為自己造勢,這才有助於她未來能在皇城腳下站穩腳跟。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 李淩寺,一定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自導自演的結果。 從他看她的眼神就能分辨出來,有些東西變味了。 李楚楚竭盡全力隱藏自己,沒想到終於還是功虧一簣露餡了,她是個白蓮包著黑芝麻餡的,也就無所謂了,下次再見麵,也不用端著了,至少能做回自己。 這時候,塵不道的造訪讓她感到意外。 他依舊是一身雪袍,不染纖塵,風度翩翩如同世外高人。 “玄機,傷好點了嗎?” 李楚楚嗯了一聲,她傷口正在愈合,眼下又疼又癢,可麵上卻毫無波瀾,她抬手為塵不道煮茶,塵不道卻握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坐下。 主位換了人。 李楚楚靠在椅背上,沒有什麼好心情的把玩著茶盞,左看右看,出神了。 塵不道喚她才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 李楚楚嘆了口氣:“師傅,你說如果一個人看到了你身上陰暗的那一麵,與之前的印象反差極大,他會如何?” 塵不道認真思索了一陣才說:“此話應當從兩個角度考慮,有些人會接受,因為或許他本來就不了解你,有些人不會接受,因為你跳出了他的固定思維。” 李楚楚苦笑:“你又怎知是我?” 塵不道挑眉為她親手盞茶,“猜。”隨後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如今不應該去考慮別人的看法了,你應該想想自己的後路,陳子昂的死明晃晃地打了帝王臉,還有你遇刺,無疑對陛下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事情,往後宮裡的劍尖明晃晃地指著你,你又當如何?” 李楚楚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死遁。 她是想靠死遁離開的,但是怕傷了李淩寺的心,最終還是沒有跟刺客一起走....... 這都是後話了。 她也到了時候該離開避禍。 “我自有準備,且看宮裡的怎麼安排吧。” 塵不道沒有追問,閑聊幾句之後留給她了一隻馴養極好的信鴿。 李楚楚感激地收下了。 她如若一日被囚,這信鴿便可發揮大作用。 太極殿上。 李庸單獨召見了李楚楚,這是這麼多年以來,鮮有的二人獨聚一起。 李楚楚行了一個大禮,恭謹道:“父皇。” 李庸揮退了宮人,抿了口茶才讓她起身,“驕陽啊,你還真是得了先皇後的真傳,也不知道當初送你進衡陽宮是好,還是錯。這麼多年了,朕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溫柔明艷的女子,可你好像讓父皇非常失望啊。” 李楚楚大驚失色:“父皇,兒臣有什麼錯?” 李庸:“東廠辦案如神,卻遲遲未找到一絲一毫的線索,陳子昂死因奇怪,我知陳鳳儀擅長醫藥更擅長製作毒藥,先帝在時,後宮無一女子有孕,亦或是早早就香消玉殞,想必她最後雖然皈依佛,但也提早將這些手藝都傳給了你罷。” 李楚楚這時間才開始真正的知道汗流浹背是什麼意思,實在是太過驚悚了,“先皇後隻教了我醫沒有教毒,父皇懷疑錯人了吧,我有什麼理由陷害陳子昂呢,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靠山,我何苦至此,自己還遭刺客一劍!” “哼。” 李庸冷笑一聲,看她低眸順眼的模樣看久了,眼下看她炯炯有神的鳳眸竟然有些出神。 “你自己知道就好,有些事情拆穿也沒意思,驕陽,朕今日才覺你是個聰明人,可是往往就是越聰明的女人越在宮裡活不下去,你知道為何嗎?” 李楚楚:“不知道。” “因為權利,比聰明重要太多了,是非黑白顛倒,都是靠權利來推使的,今日朕可指鹿為馬,也可以隨意把你杖殺,可你終歸是先皇後給朕留下的一個念想罷,朕知你去過感業寺,那裡的嬪妃也都算苦命人,不過吃穿用度還不錯,活著受世人供養,死了亦然。你就去感業寺剃發出家當尼姑罷,那裡也有很多聰明的女人,你且聽聽她們的過往,或許對你有所開悟。” 李楚楚咬牙跪下接受了皇帝的這番好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知她罪孽滔天,可是放她一條生路。 在李楚楚要離開時,李庸又說,“阿楚,為了保全你的名聲,會讓你自請去感業寺,剃發為尼,而非是朕逼迫。” 李楚楚再次謝恩,含著淚水走出太極殿的宮門。 九重宮闕,威武雄偉。 千百年屹立在那裡,代表著皇權,代表著地位,也代表著明堂裡高坐的聖人,一言一語就能將人的身心全都剝離。 她好恨這個世道。 原來一山更比一山高。 又是暴雨入柱,她隻身一人,屏退了連枝、連翹,自己往淩雲殿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皇宮太大了,她的繡花鞋也早早灌濕成了船,一拖一拖地往前走,這應該是她特別狼狽的時候。 淩雲殿。 她扣響了門。 卻無人應答。 半晌,一個侍衛開了門,看見渾身濕透的九公主,麵露詫異,說:“公主是來找主子的嗎?他今日一早就離開汴京城了,去往河西治水患。” 李楚楚心裡咯噔一聲。 這就是不告而別嗎? 她最終都沒能奢求到一個救贖呢。 她的皇兄,終歸是看破了她的為人,覺得她如蛇蠍,避之不及吧。 好疼了,可她麵上笑著,淚水夾在大雨沖刷過的麵龐上,淅淅瀝瀝。 “好,那就不用轉告他了,祝皇兄此行順利,平安歸京。” 說罷,她脫掉了惱人的繡鞋,單薄的身子走進了暴雨裡,一點也沒有回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