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雨勢瀟瀟。 蘇千羽撐著傘踏著林中的枯葉向千福居而去,她去要一個答案。 “來了。”他為她添茶。 “嗯。”她將傘放在一旁,坐下。 “追星呢?”她問。 “他私自將你帶回京州,已自行去大獄中領罰了。”他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口茶。 “是我逼他的,與他無關。”她慍怒道。 “沒能將你看好,就是他的失職。”他淡淡道。 他現在,是如此的陌生。 “為什麼?為什麼當日在伏音城,太師說什麼,你信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沒有證據,沒有其他人,就是相信我。”她開口道。 他不做聲。 “什麼陰兵,什麼妖魔,他們,隻不過是驪歌淵中苦命的人罷了!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嗎?逸辰,為什麼要趕盡殺絕!難道就因為他們出身賤籍,命如草芥所以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他依舊不做聲。 “為什麼沒有援軍,又是誰假扮援軍偷襲了重山軍?我一直在等,在等你的答案,可是,杳無音信。是不是隻要能將你送上那王座,任何人,任何事?!你都能接受?!季酒是妖,你知不知道?!”終日來蘇千羽心中的猜測、委屈、不滿、憤懣頓時傾瀉而出。 “國主對重山軍偏見甚深,隻是礙於虞州告捷才為他們正名封賞,若要治罪,何愁莫須有!況且鳳柒柒私自將肖家處置,國主那時早已不滿預除之而後快,鳳柒柒和重山軍注定的結局必死,能保你無恙已是最好的局麵!”他突然開口道。 “我在肖家備受虐待,最後他們把我扔在了驪歌淵。是柒柒和驪歌淵中的人吶,救了我,他們給我吃的,給我衣穿,如果柒柒和重山軍的結局必死,這裡也應該有我一個,我的路,到頭了。”她盯著火盆中跳動的火苗,幽幽道。 她抬眼看著景逸辰,怒道:“國主昏聵,肖家的罪惡罄竹難書,他竟讓肖一晟在平州為他練蠱,作起了太平候,既然沒有公道可言,柒柒做的就沒錯,惡有惡報!以命償命!有人含著金鑰匙出生,有人草破屋出生,但是,沒有人可以肆意掠奪別人的人生、迫害別人的人生!” “公道?這個世界沒有公道。要麼,就成為最強者,讓這天下萬物臣服,要麼就藏起自己的悲喜,螻蟻的喜怒哀樂,從來就不重要。”他玩味著這兩個字,無聲的笑了。 “我幼時在大覺寺,常能見到主持布施許多無家可歸的人,自魑靈邪術引發大疫後民不聊生,國中卻興起術法修習狂熱之象,這些年宮廷內鬥,人才凋敝,自簫雲叢死後幾十年了還是隻有樂毅能擔當鎮壓的老將!這些年來,我忍辱負重,苦心經營,付出的代價不計其數,烏陀,虞州,那都是血腥之地,我需要重山軍為我開荒,莫說那日城門之上時勢不允許,即便是允許,他們也逃不過被安排的宿命。” 他的話,讓蘇千羽震驚。 “我不會像父皇那樣,成為一隻妖的傀儡,對我來說,能為我所用,皆可用之。妖又如何,魔又如何,能將我送上王座,替我蕩平宇內,我為何要殺了他們?季酒說能為我練出一支強大的妖兵,我將用他們踏平烏陀的每一寸土地。”一道嗜血的巨焰從他眼中閃出,蘇千羽從未見過這樣的景逸辰。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了解了眼前的他。原來,他從來都不是竹林初遇時的那個紫衣公子。 “為什麼沒有援軍,又是誰假扮援軍偷襲了重山軍?是蕭極妍,還是景傲陽!還是,這也是你的安排!”她憤怒道。 “蕭極妍給了我假的援軍調令迫使重山軍無援,景傲陽又勾連了烏陀對重山軍前後夾擊。”他眼中的巨焰熄滅,沉聲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不會原諒你們的,不會,永遠不會原諒你們!”蘇千羽心痛難當,絕望至極。 “蘇千羽,你既然這麼在意重山軍,你就該好好活著,而不是蚍蜉撼樹自討苦吃!這樣又能改變什麼呢?鳳柒柒和重山軍就能活過來?放下吧,千羽,你有你的路。”他又道。 雨打竹葉,風瀟雨晦。 “是我,錯信你了。”她心灰意冷。 “我那個紫衣公子早已死在了沙洲,如今,我麵對的,不過是蒼渺國國主罷了。”她傷心欲絕,起身去拿傘,轉身離開。 “景逸辰,凝視深淵久了,莫也成了惡龍。”她嘆了口氣。 “君臨天下又如何,不過是困在紅塵中的一個可憐人罷了。”他怒道。 “放下吧,千羽,向前看,你的路還長。”他起身將她擁住,“五月初五,我們大婚,後半輩子我照顧你。” “大婚?是你與我大婚,還是你與蕭極妍大婚。”此刻,她隻覺的這個擁抱令她窒息,她強忍著怒意問道。 “你都知道了,我要同時迎娶你們兩個,不過,我與她隻是相互利用罷了。宮門喋血她為了我,也受了很重的傷,更何況,天下未定,五洲商坊還在她的手中。相信我,待大勢穩了,我就將她廢了。”他在她耳邊輕聲道。 “她將我的府邸封了,我還些東西要取。”蘇千羽心念一轉,又道。 “讓追星去取。” “不,我要自己去,與你大婚後,未來整日住在宮中,也沒什麼機會再去了。”她不動神色道。 “那,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