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傍晚的天空突降暴雨,肆虐的狂風翻卷著路邊的楊柳低垂下來的長長的枝條,零星的幾片枯黃的落葉被大風拋向高空。少頃,寬闊的車水馬龍的街道便傾盆大雨淋漓而下,瞬間隻見一片水霧而不見人影。 韓璐璐獨坐在大樹下的寶藍色小轎車裡悲憤交加,久久不能平復狂風暴雨般的心緒。 光著腦袋無處避雨的方文山突然沖過來,一邊殷切的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急促的敲打著駕駛室緊閉的車門;他終於如願以償的強行打開車門坐進來,痛苦萬分的望著她說: “都是誤會!如果秀娟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怎會對你說出那樣無禮的話呢?” 璐璐憤恨難平的控訴道:“她分明就是在羞辱我!在她看來,我就是低人一等!不僅是他,我那兩個出身平民的大學同學或許也會遭她鄙視吧!” “你的自尊心太強了,而且過於敏感脆弱。我和程仲雪可是一言不發,什麼都沒說。” “你們還要說?”韓璐璐激憤的提高了嗓音,“你一心維護她的態度勝過千言萬語!” “不是這樣的!”文山極力的分辯道,“我是覺得秀娟挨打很無辜,因為她什麼都不知道。” “嗬嗬!是嗎?她骨子裡就有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像她這種人就該教訓一下。” “這是因為你並不了解她,其實她是個心思單純又浪漫唯美的女人,你們完全可以做朋友。” “拜你所賜,這輩子不大可能了,方總。” 方文山一把摟住她安撫道:“好啦!剛才你的麵子也掙夠了,消消氣吧!我還不知該怎麼向他們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呢!” “解釋什麼?又有什麼好解釋的?”韓璐璐陰沉的臉色好像車窗外鉛雲密布的天空,“長腦子的人早就看清了一切!“ 方文山怔怔的傾聽著她說下去。 ”為什麼我所有的社會關係都知道你的存在,你卻要對你的親朋好友刻意隱瞞?我這人拿不出手,讓你覺得很丟人嗎?告訴你,我再也不要這樣偷偷摸摸的活在你的陰影下,我要堂堂正正的做我自己!“ “好好好……”方文山連聲撫慰她,“其實今天的事也挺好的,因為我們的關係早晚都會公諸於眾,大白於天下,今天這樣也挺好的!” 他極力的撫慰著她,半晌才讓激動不安的韓璐璐逐漸平靜下來。 “女人的直覺就這麼準,我早就說過文山哥哥不簡單,果真如此!”程仲雪冒雨開車護送黃秀娟回家的路上,她說。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深愛著來自德山縣城的韓小姐,隻是沒想到他的心被她收拾的如此服服帖帖!”仲雪感慨道。 秀娟捂著似乎還隱隱作痛的臉頰愧疚的低聲道:“真是彪悍的女人啊!別看她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我不過一時興起說了句話……從小到大,我爸媽都沒打過我呢!你們也沒碰過我一根手指頭,是不是?” “我看她就是被方文山慣的!”程仲雪武斷道,“恃寵而驕的女人,她什麼事做不出來?若她真是他的私人助理,借她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當眾抽老板的耳光啊!” 提起這個精彩絕倫的細節,秀娟更加激動的扒拉著發小道:“當時文山哥哥也被打懵了,杵在原地都不敢還手,我想想都覺得可笑!”她說著笑不可抑前仰後合,“在藍鯨公司他可是威風八麵,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啊!” 程仲雪附和她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倒很期待,他會怎樣向世人解釋這件丟臉的事,男人的城府深起來真是可怕啊!” “也許他早就習慣了呢?嗬嗬!”黃秀娟咧嘴嘻笑著,卻不知為何感到沮喪: “韓小姐的為人更不簡單!原來那天在安盛酒店的約會,根本就是他們合謀算計我的,我竟然像條傻乎乎的魚上鉤了。” “什麼安盛酒店?哪天的事?”程仲雪驚訝的盤問起她來。 於是他們一唱一和絮絮叨叨的聊了很久,第一次感受到背後論人長短的暢快淋漓。 不出幾天,就連青州區區長黃銘強都知道了著名的鉆石王老五方文山有個隱藏多年的女朋友,就差扒出他們的私生子來。 侯攀隨著緩慢向前湧動的人流經過火車站的地下通道,在豁然明亮的出站口見到了苦等他多時的助理柳一苑。 身材高挑的她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柔順的秀發以一根簡約的梅花簪隨意的在後腦勺挽個髻,因此格外的引人注目。 殷勤的迎上前接過侯攀手頭的旅行箱包,順便遞上一瓶礦泉水,她跟隨著他一邊向前走去,一邊問候說:“侯總,一路來累了吧?” “我早就叮囑過你,叫我侯哥就行了,大家都這麼叫我,聽著舒服順耳;總是侯總侯總的,聽著多麼生分呀!——哦,你這發簪不錯,挺別致的,在哪兒買的?我給文軒也帶一枝回去。” 柳一苑受寵若驚的賠笑道:“嫂子也喜歡這種風格的發飾嗎?太好了!改天我送一根給她。” 兩人親密熱烈的交談著來到人來人往的站前廣場,侯攀頓住腳步問她道:“你回來好幾天了嗎?” “是,今天是第三天了,一直在等你去找那位陳律師呢!”柳一苑焦灼的蹙起眉頭凝望著他發福臃腫的臉龐。“我跟他不熟,冒然登門拜訪總顯得唐突。” “哦,不用急,這事我始終擱在心裡呢!下車前我才打電話給他,約好了下午見麵,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吧!畢竟你親戚廠裡的事,你比我更清楚,也更能陳述明白。” “好的,侯哥。”柳一苑關切的話鋒一轉道:“公司裡忙嗎?” “嗬嗬!忙死了!你休假這幾天,我才知道沒有你的協助不行啊,真是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抽身回來了。” “對不起,侯哥,要不是親戚家的事需要打點,我也不用這麼早就請假回來。真是辛苦你了!”柳一苑深感不安的漲紅著臉說,“你先回家洗漱,好好睡一覺吧!嫂子在家也許都等急了。” 侯攀抬腕看看手表笑道:“沒這麼輕鬆呢!我得先趕去江漢那邊見一個證券公司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商談。” 下午四點鐘他們趕在三鼎律師事務所下班前,見到了傳說中的神人陳宏偉律師,三言兩語過後他就直截了當問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嶽父家是姓方吧?” 感覺莫名其妙的侯攀應答道:“是啊!怎麼了?” “巧的很,我聽說這起案件的原告方,也和方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呢!”陳宏偉意味深長的微笑道。 “什麼叫作千絲萬縷?”侯攀謹慎的捕捉到他措辭的深意,不禁蹙起眉頭道。“你能說的具體些嗎?” “因為你特意打電話拜托我,我才臨時關注了一下這個案子,它原本是民事訴訟組的老鐘接管的。據老鐘說,原告和方家沾親帶故,而方家在西川門生故交眾多,可謂踞虎盤龍樹大根深,所以事情可能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好辦。” “不會吧?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侯攀狐疑的伸手撓一撓腦門道,“可是我沒聽我們家文軒提過啊!方家也沒人知會我這件事,會不會是捕風捉影?” 柳一苑思維敏捷的問陳律師道:“原告姓韓,對不對?” 陳宏偉輕輕點頭:“韓立平,是本市下屬德山縣水泥廠的一線操作工。下班後騎摩托車回家時,被路過的大貨車不慎剮蹭摔倒,送醫檢查後隻有輕微的皮外傷,但是原告索賠金額巨大!” “是啊!他就仗著那一紙勞動合同來敲詐勒索,肇事司機逃逸了,他就找廠裡的麻煩。”柳一苑惱恨又無可奈何的說道。 “按照最新的勞動法規定,工人上下班途中發生的意外也屬於工傷,廠裡有責任賠償。他算是維護自己的正當合法權益,隻是賠償的金額有待商榷裁定。” “那小子真不傻!懂得運用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侯攀插嘴道,“但是他那樣獅子大開口,怕也不合適吧?誰給他的底氣呢?” “現在看來,他的背後還有我們西川市方家的勢力。”陳宏偉含義深深的笑著轉向苦思冥想著的侯攀,“你太太方文軒是獨生女嗎?” “我小舅子方文山是藍鯨餐飲有限公司的老板,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又不是不知道!”侯攀對他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了,”陳律師笑嘻嘻的拍打著他寬厚結實的肩膀,“韓立平和方文山有莫大的關係,就像你和方文山的關係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呢?我小舅子孑然一身多少年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他怎麼可能和德山縣城的那小子扯上那層關係呢?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嗬嗬!實際上他們早就有那層重要的關係,一直過從親密稱兄道弟,在西川,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陳宏偉洋洋自得的微笑著,“韓立平的姐姐是上海財經大學畢業的碩士研究生,可謂名副其實的鄉村鳳凰啊!她和你小舅子秘密同居多少年了,難道你一直被蒙在鼓裡,不曾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嗎?還是你早就心知肚明,但是為了保全方家的名譽,選擇了像方家人一樣在人前演戲呢?” 侯攀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陳律師瞅了瞅他笑道:“你常年在上海工作,少回西川,對家事不大關注也情有可原吧!” “是啊!我在上海公司裡的事就夠忙的,哪有閑心管小舅子談戀愛的事?也輪不到我操心啊,嶽父嶽母都健在呢!” 機靈的柳一苑湊近上司低聲說道:“侯哥,既然大家有這層拐彎抹角的關係在,都是熟人,你看能不能找到原告方達成和解?” 侯攀神色苦悶的籌謀著並不答言,陳律師卻暢快的拍案而起道:“這個提議可以采納!你們完全可以達成庭外和解,而不必對簿公堂,大家都那麼熟了,打官司畢竟傷和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