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的避開陌生或熟識的親友,身心俱疲的方文山帶領著程伯月來到二樓的客房裡喝茶敘舊。 “你是怎麼得到消息的?”他猜測韓璐璐不可能將她私下來烏鎮的行蹤向丈夫和盤托出。 果然程伯月回答說:“當然由你的姐夫侯總給我通風報信。” “原來如此!多謝你們費心想著。” “應該的。我們作晚輩的理應過來祭奠,也請你節哀順變吧!”伯月泰然端坐在他的麵前說。 方文山瞅了瞅他意氣風發心安慮得的姿態,因為剛剛與韓璐璐舊情復燃而對他感到格外的厭惡,他止不住魯莽的問道: “伯父伯母的身體還硬朗嗎?聽說他們在香港既要忙生意,又要給你帶孩子,還請他們保重健康呢!” “謝謝!他們挺好的,我們玨哥兒也好,祖孫生活其樂融融。” 文山勉強贊許的點點頭,忽然念頭一轉,有意試探他道:“璐璐回來了嗎?前陣子我好似聽誰說的,說她從香港回來了。” 程伯月不自然不情願的扭了扭身軀回答他說:“是啊,她回來快兩個月了。” “哦!”方文山深沉的嘆息,默然喝了一口釅茶說:“我竟毫不知情呢!回來這麼久,她也不來見兒子一麵,真是狠心無情的女人啊!” 程伯月為妻子抱愧的冷淡的微笑著說:“你得原諒她,回來後她有各方麵的社交應酬,還要學著幫我處理公司的事。今兒虧她在公司坐鎮,我才能趕來呢!” 微笑的漣漪在方文山瘦削的臉龐蕩漾開來,他粘酸作醋的揶揄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真是琴瑟和鳴,你對她也比從前體恤多了!” “如果你羨慕嫉妒恨,不妨在感情上重新開始,尋找屬於自己的另一半吧!璐璐說的沒錯,以你的條件,找個合適的結婚對象總不成問題。” “隻要我幸福圓滿了,你就能免除心底對我的愧疚,對嗎?” 程伯月怔怔的望著他,雖然被他一語道破心事,男人的虛榮臉麵卻使他嘴硬道: “在愛情麵前,我自以為是憑借實力走到了最後,所以我對你有什麼愧疚的?你別說笑話了吧!” 情敵對往事並不心軟愧疚,以至於方文山的內心也變得堅硬狠毒起來,他竭力隱忍的嘿嘿笑著轉換話題道: “你們程氏酒吧的生意怎麼樣?我好久沒過去消費了。” “仲雪獨自打理著酒吧的一切,我並不了解實際情況,想來還不錯吧!”伯月說著抓起茶壺來自斟自飲,“兩家店麵的生意一直趨於穩定,無需我們操心許多。” “對,在經營酒吧方麵,我覺得仲雪獨具天賦!” 關懷友好的將一杯澄碧溫香的新茶輕輕擱置在方文山的麵前,傾聽著他對胞弟的褒揚之詞,程伯月不以為意的微笑道: “自從我們結婚,我知道你的心情並不好。所以閑時還應該多去酒吧走動,疏散一下心情吧!” “謝謝你的關心!我自有散心的方式。” “工作或許可以轉移人對痛苦的注意力,麻醉人的心靈,但也應該有所節製,勞逸結合,不要把自己變成工作狂,工作的機器吧!”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貌合神離的閑聊著,自覺無趣的程伯月不多時便站起身來告辭離去。 回到家他不禁帶著幾分困惑,向妻子嘀咕道: “我發現方文山如今對我依然心懷怨恨,言談間透著惡意,真拿他沒辦法!“ ”我勸你不聽,偏要大老遠的跑去看人臉色自討沒趣,怪誰呢?” 伯月無奈的嘆息說:“我覺得一個男人應該胸懷寬廣,他怎麼能這樣記仇呢?” 璐璐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所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耳。” “什麼奪妻之恨?那時你是他的合法妻子嗎?” “對他而言,我與妻子無異,隻是我們沒有那個紅本本。” “但有沒有那個紅本,你們的關係可是本質的區別!所以他不該這樣恨我。” “要是人的理智可以戰勝情感,世上大概不會發生那麼多的情殺案件吧!”韓璐璐嘆息著,膠著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明亮的手機屏幕。 “哦,他埋怨你回來這麼久,都不去看兒子呢!” ”我覺得他對我們的感情是完全正確的。我不祈求他的諒解,也不打算靠近他,這輩子和他的距離就是這樣了吧!” “我也覺得你有些不近人情。璐璐,哪天方便的時候,你接寒寒來家裡玩唄!那孩子多麼可愛呀!看見他,就讓我情不自禁的想起遠在香港的玨哥兒來。和他相處幾天,聊解我對兒子的思念之苦吧!” 但方文山並不預備讓他稱心如意,不僅嚴詞拒絕兒子方勝寒來程家過雙休日,而且希望韓璐璐支身外出,和他一道陪兒子去著名的熊貓樂園遊玩。 程伯月稍作猶豫便答應了對方的請求。 郊外的遊樂場美其名曰熊貓樂園,實際上遊玩的項目及環境場景和國寶熊貓搭不上任何關係,吸引孩子們的是各種奇特的工程機械化遊戲。 在同學的介紹下對此神往已久的寒寒,難得父母雙全的陪伴著他玩的不亦樂乎。對他來說,遊戲既有趣,父母也有愛,可謂生活的一大快事! 璐璐玩的有些累了,便走到撐開的一把大陽傘下喘氣歇息,笑盈盈的望著父子倆在燦爛的陽光下嬉戲玩鬧,沉浸在久違的幸福時光裡回不過神來。 又過了一陣,意猶未盡的方文山買了一瓶純凈水,悄悄走過來遞給她,陪她在碩大傘蓋下的陰涼處坐下來說: “我們一家三口有多久沒出來玩了,你還記得嗎?” 回憶往事總讓人覺得不愉快,因此韓璐璐訕笑道:“應該有段時日了吧!我不記得了。” “你看寒寒多麼開心!自從你嫁到程家,我再沒見到他這樣明媚的笑臉。” 璐璐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蹙起眉頭道:“我確實對不起兒子,過去對他的關愛不夠,現在更將他變成了一個沒有名分的私生子。我是天底下最自私的母親,或許我壓根就當不起母親這個神聖的稱謂吧!” “你不必過於自責,對孩子的今天,我也負有一定的責任。”文山撫慰的拍拍她擱在狹窄桌麵上的手掌說,“要不是出於愛和自私,當初我怎會讓你生下他呢?” “是啊!對他來說,我們不愧是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她自我嘲笑道。 “餘生,隻要我一息尚存,就會用盡全力的對他好,讓他快樂,借以彌補對他的虧欠!璐璐,你願意和我一道努力嗎?”隔著溫暖橘色的光潔的桌麵,他深情凝望著她。 “當然!”她回應的握住他的大手掌。頓一頓,她又思緒轉圜的微笑著勸諫他道: “可是我總覺得你應該結婚,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才能給寒寒完美的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方文山不以為然的咧開嘴來嘻笑,欲言又止的扭開純凈水的瓶蓋來喝水。 璐璐依戀嘆賞的目光注視著他的動作,柔聲繼續說:“你參加過相親派對嗎?可以試試的,那裡有很多機會。我知道緣分這種事可遇不可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你除了工作就沒有任何社交,總是不行的呀!” “從前你怨我和不同的女人曖昧不清,現在卻極力慫恿我去勾搭女人,”他不禁嗤鼻冷笑,“世道人心真的變了呀!” “如果從前的那些女人適合結婚,現在你回頭去找她們也無不可,我絕不阻攔!” 方文山再也忍耐不了的驀然起身大叫道:“我誰也不找!我愛的是你,為什麼要去找別人?!” 周圍陪伴孩子來遊玩的家長們紛紛扭過頭來,向他們投來驚異的目光。 韓璐璐在眾目睽睽下麵紅耳赤著,難堪的站起身來想要避開人們。於是向著前麵遊戲場中專心致誌的玩的滿頭大汗的兒子走去,一邊張開雙臂向他歡呼道: “寒寒,你累了嗎?我們回家吧!” 他們輕車熟路的向著荷花廣場附近的家裡駛去,一路上方勝寒歡聲笑語,眉飛色舞的向父母講述著遊戲的細節和樂趣,恰好化解了他們討論感情問題而引發的爭執不快。 韓璐璐本不願跟隨父子倆回來,因為這套住房承載著往昔生活的一切碎影,令她不敢開啟,甚至不敢伸手觸碰。一旦觸景生情,她恐怕再難回到現實生活裡來。 可是她拗不過兒子的熱情和期盼她回家的真心,更無法拒絕方文山留她吃晚飯的請求。 保姆蘭姐不在,方文山便係著圍裙親自下廚,賣力的表演著他精湛的廚藝。韓璐璐則在他的身後脈脈含情的注視著他。 飯後她陪伴著餘興未盡的方勝寒繼續玩耍,直到他精疲力竭的安靜入睡才婉言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