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程伯月對手機裡突然出現的陌生號碼和語音感到似曾相識,於是激動不安的問道。 “我剛回國了,我是艾珂。”一個溫溫柔柔的女聲在他的耳畔響起。 這個名字在他的記憶裡被喚醒,他想起了美國大學裡那個特殊的有著英國男孩名字Eiker的長發學妹,她最鐘愛的就是各種顏色和質地的漁夫帽,喜愛她的學長們甚至因此給她取了個綽號“漂亮的漁夫妹妹”。 她在大學裡主修服裝設計,初入校門就被仗義疏財的學生會主席——身材高大英俊瀟灑的程伯月迷戀的不行,粘人的青絲般成天圍著他打轉。 忙於攻讀博士學位,即將畢業回國的伯月卻無心搭理她,敷衍的和她交往幾個月就匆匆分手。現在她學成歸來打電話給他,隻讓他覺得震驚。 “哦!艾珂!你幾時回來的?現在哪兒呢?” “我昨晚在上海下了飛機,今天轉高鐵到西川的,現在酒店客房裡,你要來看我嗎?” 程伯月下意識的伸頭望了望對麵助理辦公室裡的妻子,她正埋頭處理著手頭的事務,對他電話裡的情況一無所知。 於是他說:“對不起,我現在不方便出來。你大老遠舟車勞頓的回來,一定累壞了,就先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掛斷了電話,程伯月卻無心繼續辦公而陷入沉思。 他記得學妹艾珂的老家在比鄰西川的江蘇昆山市,這裡並非她回老家的必經之地,她特地繞圈子過來看望他,所為何事呢? 無論過去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現在她對他懷揣著怎樣的心事,既然她路經此地,他必得勉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她一番,才不負當年他們在海外的同學之誼和現在的同鄉之情啊! 打定了主意,程伯月就開始籌劃安排與艾珂見麵的時間地點,同時考慮要不要帶妻子韓璐璐一同前往。 在美國留學畢業前即和艾珂斷絕來往,回國幾年更是失聯了音訊全無,程伯月想著既是這樣稀鬆平常的同學關係,有今日無來日的,便不必驚動妻子,引來她對他往昔生活的了解和猜測吧!畢竟在她的印象裡,他可是過去一片空白的存在著,他作為丈夫的形象幾乎完美。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於是程伯月在一個涼爽的夏日傍晚和艾珂約會在著名的半秋山西餐廳,避開了諸多的朋友熟人尤其是他的妻子。 “國內的條件有限,西川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四線小城市,這家的西餐算是比較正宗的,你且嘗嘗吧!”席間他對學妹客氣禮讓著。 “謝謝!”艾珂拿刀叉在她麵前的餐盤裡用力切割著牛排,“我發現你回來已經完全適應了國內的生活,看起來如魚得水呢!” 撩起脖間雪白柔軟的餐巾來擦拭了一下嘴唇,程伯月不禁得意的微笑道:“當然,我對環境的適應能力一向很強。” “回國前我和幾個同學老鄉聯係過,他們說你的變化挺大的,要我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奇怪!人的變化本就是自然界再正常不過的事,你有什麼接受不了的呢?” “是啊!你倒說說你現在的情況吧!讓我也隨之驚訝一下。”艾珂笑嘻嘻的隔桌望著他。 “既然你和他們一直保持著聯係,他們就沒告訴你關於我在國內的近況嗎?” “其實我們之間的聯係也不怎麼頻繁,隻是逢年過節的偶爾問候一下。你知道我這人——我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人,一般不會主動熱情的靠近。” “是啊!你的骨子裡有幾分清高。”程伯月低聲嘆息著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回國後我迅速的結了婚,現在兒子都三歲了。” 雙手劃拉著吃西餐的艾珂不自覺的停止了動作,目瞪口呆的說:“什麼?你結婚了?是閃婚嗎?” “嚴格來說不算是吧!我們戀愛了快半年才在一起的。” “我們分開這麼久都沒聽你提及談戀愛的事,突然就結婚了,這還不算閃婚嗎?” “艾珂,我想我得向你申明,幾年來我們是分手了,而不是分開。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你別混淆不清!” “有什麼區別嗎?分手了所以分開。”艾珂爽快的笑著露出雪白平整的牙齒,“你也太謹小慎微了吧!誰會在意這句話呢?” 程伯月暗自咬了咬嘴唇,不得不說:“我太太可能會在意。” “哦!”艾珂嘆息著揚了揚眉毛,“看來你很愛她。” “當然。準確的應該說我們很相愛。” 她贊賞欽佩的頻頻頷首,忽然說:“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帶她出來見我呢?見到她,也許我就徹底死心了。” 程伯月一時不願令她傷心,但又不得不對她說清道明,於是蹙著眉頭喃喃道:“艾珂,我們之間很久以前就結束了,不是嗎?現在我們沒必要出現在彼此的生活裡,我更沒必要讓太太知道我的過去。所以我希望你們永遠不要見麵,對你我都好。” “對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對我肯定不好!你知道你回國這幾年,我在美國過的什麼日子嗎?” “你的家境優渥,不可能在異國他鄉受委屈。” “我是說精神上!”艾珂不禁委屈憤懣的高聲說,“回國後你就換了手機號,我幾番周折才打聽到你現在的號碼。” “是的,回國後我就有了新的生活方式和人際關係,和過去的一切都劃上了句號,隻與關係較好的幾個同學還有來往;我結婚時,也隻有同期畢業的兩個男同學來參加過我的婚禮。但這都不是問題的關鍵,艾珂。” “關鍵是什麼呢?” 程伯月對她的明知故問不禁感到惱怒的抬高聲音說:“我早就明確的告訴過你,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們永遠沒可能,難道你忘了嗎?” “那時候你說你正全副心思的寫畢業論文,根本沒心思談戀愛,不是嗎?我能理解你,畢竟我剛到美國,剛剛開始學業,而你卻麵臨著畢業回國就業的問題,我們即將天各一方,愛情的前途渺茫。但我說過我會等你的,事實證明我也做到了,但你卻和別人閃婚了!” “艾珂,你聽我說,“伯月麵對著溫柔痛苦的女人,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在美國時我就果斷拒絕過你的等候,自那以後,我就掐斷了和你的一切聯係,直到現在我也沒主動打過一個電話給你,對嗎?所以你不要道德綁架我,感情上我不虧欠你什麼的。” “你不虧欠我嗎?”艾珂悲愴的淚水盈盈的望著他。 這樣的眼神和問話讓程伯月於心不忍難以回答。 這當兒,路過他們身旁的一個女士忽然停住腳步驚喜的沖他說:“大哥,原來真的是你!遠遠的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伯月驚詫的扭頭一看,竟是他那風姿綽約熱情開朗的弟媳婦劉明珠。她肩頭挎著杏黃色的大號背包,握著手機的纖手在他們的麵前隨意揮舞著。 艾珂驚訝的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眼神探詢的望著對麵的程伯月。 竭力的逃避熟人的耳目,卻依然無可避免的和親戚邂逅在此,伯月尷尬又沮喪的坐著沒動彈,不得不仰麵介紹道: “哦,這是我的弟妹,在大宅門裝飾工程公司上班的劉經理。” “您好!幸會幸會!”艾珂眼神明亮的熱情的與她握手。 程伯月轉臉又對忽閃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的劉明珠說:“這是我的美國同學艾珂,剛回國,我正給她接風洗塵呢!” 劉明珠不請自便落落大方的在他們之間落座,滿懷傾慕的與海歸美女一見如故親熱的攀談起來: “艾珂,這英文名字真好聽啊!富有詩意。人如其名,你本人更漂亮!聽口音,你好像也是江浙人吧?” “我老家在昆山。“艾珂淡定自若的回答,”剛回國,我先來拜訪一下老同學,再回家看看能乾點什麼。” “哦!原來既是同學,還是老鄉啊!“劉明珠不禁感嘆,”請問你的中文名字叫什麼呢?回到老家,不可能誰都是艾珂艾珂的叫你吧!” “我姓李,全名李靜柳,家人都叫我柳柳。” “是嗎?”明珠驚喜的笑道,“你在美國也是學金融的嗎?這個專業的回國就業可是剛出爐的燒餅,搶手的很呢!不信你問大哥,回國後雖然他沒應聘過什麼公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但現在他證券公司的生意可是不愁。” 艾珂臉微紅道:“可惜我學的是服裝設計。” 劉明珠錯愕道:“哦,原來你們不是同班同學,而是同校的同學啊!“ 她意味深長的微笑著話鋒轉寰:”我大嫂可是香港大學金融專業的博士研究生,和大哥旗鼓相當,現在他們合夥開公司誌同道合,對不對?大哥。” 程伯月被動的默然頷首,在艾珂難堪之際提議道:“弟妹你愛吃什麼菜,叫服務員來點單吧!都別傻坐著了。一會兒我還得趕回家,和兒子視頻聊天呢!” 三人愉快的共進晚餐時,劉明珠適才化解尷尬的自我解嘲說:“原本我該回家吃飯的,偏巧約了一個客戶在這裡。誰知進門時對方臨時爽約,幸虧遇到你們,不然我連晚飯都沒著落呢!” 伯月瞥了她一眼說:“不至於吧!仲雪每天不回家吃飯嗎?有他在,你總不會餓肚子。” “他的應酬太多,在外麵饑一頓飽一頓的,哪管的了我?”明珠笑著敷衍他,轉臉又熱心快腸的詢問身旁的艾珂: “對了,我舅舅家是開服裝廠的,產品出口到非洲呢!生產的規模還行,在昆山和西川有幾家分廠,對設計師的要求也高。你若不嫌棄,不如去那裡應聘設計師吧!若能留下來工作,離家又近,咱們又可常來常往的,豈不兩全其美?” 程伯月聞言如石破天驚,頓時不知如何對答;艾珂卻驚喜的一把握住她的手,感激她的知遇之恩道: “謝謝!哪天有空,煩請你帶我去見舅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