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人記得有人忘了(1 / 1)

縱使當時年紀小,隻要你真心想記得一個人,這一生都不會忘。   ——序南星   1996年盛夏。蓮花渡百畝蓮花開得燦爛輝煌。空氣裡到處都是熱浪滾滾的氣息。蛙鳴不斷。蟬聲不絕。是聒噪且鼎盛的夏天。   七歲的序南星跟著父母來蓮花渡接哥哥序北辰回家。   本以為是一件速戰速決簡單不過的事情。序南星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趟蓮花渡之行竟然差點讓他喪了命。   序北辰從小在蓮花渡長大,野性粗獷,桀驁不馴。序南星在父母身邊長大,循規蹈矩,溫文爾雅。兄弟倆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麵,彼此感情淡薄。對於弟弟的到來,序北辰並不覺得高興,反而處處爭對他,小瞧他。序北辰對爸爸說,隻要弟弟陪他玩三天遊戲並且贏了他,就答應一起回蓮城。父母親本就覺得虧欠大兒子,所以對這個不算要求的要求,立馬點頭答應。序南星雖然不願意,但也沒有說什麼,就跟著序北辰一起出去玩兒。   “玩什麼遊戲?”序南星猜不到在這個窮鄉僻壤有什麼可玩的。他拿出一臺遊戲機給序北辰。序北辰卻嗤之以鼻,“我的地盤聽我的!”   那大概是序南星的人生中最慘淡的夏天——   序北辰要跟序南星比賽抓蛐蛐,序南星輸。   序北辰要跟序南星比賽釣青蛙,序南星輸。   序北辰要跟序南星比賽去河裡捉螃蟹,序南星輸。   序北辰要跟序南星比賽翻花繩,序南星輸。   序北辰要跟序南星比賽射彈弓,序南星輸。   序北辰要跟序南星比賽玩彈珠,序南星還是輸。   “哈哈哈哈——”“你真是個沒用的弟弟啊。”序北辰穿著背心短褲,一雙赤腳,站在泥地裡,笑得前仰後合。   序南星本就不善應對這個陌生的哥哥,一直輸一直輸,又讓他羞愧難當,所以隻能沉默沉默。   最後序北辰如同一個勝利的王,對序南星說,“這樣吧,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贏了,我們今天就走。你敢不敢?”   “敢。”序南星說。   序北辰帶著序南星來到了縱橫交錯的田埂中間。廣闊無垠的水田和蓮子田。序南星看不出這有什麼稀奇之處。他一臉疑惑地看著哥哥,“我要乾什麼?”   序北辰對序南星說,“眼前這丘田,看見了吧,你隻要自己跳進去然後自己一個人上來,你就贏了。”   序南星看著粘稠潮濕的水田,他隻覺得很臟,沒有察覺出有什麼其他端倪。不就是下個田。隻要能快點結束這些無聊的遊戲,那就跳下去吧。序南星脫下自己的白鞋子白襪子,把褲腳挽起,然後就直直地跳下田梗。   然後,事情開始不受控製……   這泥巴比想象中要冰冷要軟,完全沒有支撐力。序南星隻覺得自己的腳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泥巴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蓋住了他的大腿。序南星一雙眼睛驚恐萬狀,他盯著田梗上雙手叉腰的哥哥,聲音顫抖,“哥,我使不上勁兒。你快拉我上來。”   “不想輸的話,就靠自己。”序北辰看著序南星那狼狽不堪的樣子,笑得更大聲了。序北辰說完這話兒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哥哥!你別走啊你別走!”從未經歷過如此這般境地的序南星一個人大哭大喊,但徒勞無功。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序南星一個人在水田裡掙紮,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孩子不知道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厲害的水田,能像沼澤地一樣,使人沉陷,無法自拔。他努力拉扯荷葉桿子,想要借力,自然是徒勞無功。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隻知道他忽然抬頭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紮麻花辮,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小女孩子,穿著一雙水晶涼鞋,手裡拿著拿著一個香瓜,這女孩子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直勾勾盯著泥水裡的自己。   “你是誰?我的名字叫程羽衣,你為什麼掉我家田裡了?還是胖田子。”   “……”序南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隻想快點上來。   “你是不是上不來?我猜你也上不來。我爺爺說小朋友都不要去胖田子玩,容易陷進去,上不來。”   “……”   “算了,我先拉你上來吧。你把手給我,你自己也要使點勁兒。”小女孩放下手裡的香瓜,十分熟練地趴在地上,她一隻手抓住田梗,一隻手伸給序南星。序南星第一次見過不害怕把裙子弄臟的女孩子。真是厲害啊。   看著小小的姑娘家,力氣可真不小啊。總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終於將泥地裡的序南星給拉上來了。   “好啦,你快點回去吧,我也回去了。”小女孩笑容乾凈得像天使,“這個也給你。”   “謝謝。”序南星的聲音太小,除了他自己,誰也沒有聽見。   他抬頭看見一群白色的鳥從頭頂飛過,飛向了遠處的山林。   程羽衣。自此這個名字如同刺青一般刻進了他的人生。   如今得見,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序南星看著眼前奇奇怪怪的女孩子,一點點將幼年時相遇的她,重合在一起,是她也不是她。但確信真的是她啊,誰讓這再見麵的方式依然如此獨特呢。   念念不忘,終有回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十年之後,他們竟然奇跡般再相逢了。   真好啊。   *   啊呸!這家夥肯定是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吧?   程羽衣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美色當道,保持清醒!這家夥腹黑又毒舌!必須警惕!   因此程羽衣並未沉溺在那火熱的眼神裡,她很快就回神來,真是妖精啊,她狠狠瞪了序南星一眼。想著還是不甘心於是乎冒著被媽媽罵的危險,對序南星說,“別以為我還會被你騙!做夢!”   “南星南星,你有空來阿姨家玩啊。”沈霓裳不知道女兒到底什麼意思,她看著序南星反而笑得像一朵大麗花。   程羽衣本以為這樣就算完了。   但她真是沒想到序南星不止是心黑臉皮竟然比城墻厚!他完全沒有被激怒,反而無比優雅地對自己邪魅一笑!這是挑釁麼?哎呀呀!真是瘋了!這個人真是喪心病狂啊!無恥至極!無恥至極!   是可忍孰不可忍!“序南星是吧,你——”程羽衣覺得自己今天已經很不順了,她不能忍受這個罪魁禍首,還嘲笑自己。   但是沈霓裳哪裡能容忍自己的女兒在自己眼皮底下放肆,她禮貌微笑,用力捂住了女兒的嘴巴,“注意你的措辭,程羽衣同學!”   “唔唔~~”事已至此,程羽衣也隻能啞巴吞黃連了。山水有相逢,序南星是吧,你給我等著,我記住你了!哼~   “程羽衣同學,再見!”序南星揮揮手,這次真的走了。   程羽衣一個人恨得咬牙切齒,無能為力。   這個人真的是太可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