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的雨季集中在六七月份。 難得晴朗了一個白天,第二天就陰沉下去。早上八點的天色,光線暗到像下午四點。 白梨起床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睡過頭了。 跑到陽臺去,發現隻是要下雨了,空氣中帶著淡淡泥土腥味,這段時間最是悶熱。 白梨鬆了一口氣,趁著雨沒下,趕緊把昨天晾曬的衣服收進房間裡。 僅僅動了幾下。 她額頭上就生出了細細的汗珠,她卻沒有想要開空調。 因為是住在方野家。 他又不讓她負擔房租,長時間開著空調她實在不太好意思。 一打開房間門。 她傻眼了,滿屋的冷氣魚貫而入,像冬天的寒風一般拍打她的臉。 看來……不舍得開冷氣的隻有她一個人。 因為昨天做了有關於從前的夢,她今天心情格外的好。 一直待在家裡沒意思,她琢磨著今天該出去轉轉,在附近找個暑假工。 這樣回去的時候,還能給方野留下一筆錢。 下了樓。 方野坐在樓下的沙發上,麵前擺著早餐等她下來吃。 白梨順手拿起一隻包子,才聽見方野說:“這兩天白天我都要出去,晚上才能回來,你自己在家休息,餓了出去買吃的。” 他說著,手裡已經拿出了五百塊錢,放在桌上。 白梨愣了愣,連忙擺手:“不用,我有錢。” 方野沒搭理她,更沒把錢收回去。 白梨的眼神落在那五百塊錢上,恍然覺得,方野是真準備負擔她這個暑假的所有費用。 小樓外不斷有人經過,不知道是誰家的老式空調外機發出陣陣嗡鳴,蟬鳴也格外喧囂。 這個夏天真是熱啊。 白梨拿著包子一口一口吃完,又把牛奶喝乾凈,才出聲說道:“哥,我想出去找個暑假工,附近有便利店什麼的嗎?” 方野見她吃好了,才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迎上她期待的目光,他微微點了點頭,“有。” 白梨笑了,“是哪邊?” 她絲毫不害怕在六月的高溫吃工作的苦。 方野緩慢抬眼,眸光透著淡淡的冷然:“但人家不收童工,在家呆煩了就出去好好玩玩,逛街什麼的都可以,你還不是該乾活的年紀。” “……” 白梨還想開口,方野卻像趕時間一樣,又抽出八百塊錢的“旅遊費”放下,不言一語起身離開。 等他消失不見。 白梨拿起桌上那一千多塊錢,雖然是嶄新的,但在她哥這個年紀,賺錢應該很不容易的。 尤其是方野最後一次掏錢的時候。 白梨看見了,那個錢包裡隻剩下幾張紅票票。 卻毫不猶豫地把大部分給了她。 熱浪順著開著的門與冷氣對沖,空氣仿佛變得更加稀薄。 白梨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呼吸沉重了不少。 雖然長大的哥哥對她言語特別冷淡,但有些東西還是不會隨著時間改變的。 就比如哥哥對她的好。 這種好,從來沒有因為旁的事情變過。 跟胡女士那一千塊的感受更是不同。 她握著有些發燙的鈔票,小心翼翼把它們一張張折疊好,放回了客廳的抽屜裡。 才拿著雨傘轉身出門。 總要去試試看的。 說不定就有很缺人的老板,不會覺得為難。 然而事實總是比較殘酷。 她從早上走到傍晚,口乾舌燥的把家附近一公裡內,所有張貼招工告示的門店都問遍了。 人家一聽她還是學生,都拒絕了她的工作請求。 隻有一家黑網吧的老板叼著根煙打量她,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工價12塊錢一小時,最低工資標準。 白梨看著黑網吧墻上的油汙,以及煙霧熏人的惡劣環境,忽然猶豫了。 她沒有期待過暑假工能拿高工資。 也沒嫌棄這裡的工作環境。 她比較糾結的是,老板說必須要上滿10天的夜班。 這樣的地方上夜班,真的挺不安全,她不能錢沒賺到,反而給方野添麻煩。 網吧老板也沒強求。 讓她回家考慮考慮。 …… 夏季快到夜晚就變得溫柔,雨一停歇,天邊就有燦爛的彩雲,又趕在分秒中融進黑暗裡。 白梨奔波了一天,沒有找到想要的工作。 熱意卻籠罩著她的全身。 不斷抽出紙巾擦拭額間的細汗。 她強迫自己不要灰心。 沒事的,工作肯定不是那麼好找的,大不了明天再換個地方。 這樣一想,她又高興了一些。 在回去的路上,她還遇見了正在收攤的賣花大爺。 大爺記得她是誰,老遠就對著她笑:“喲,方野妹妹,玩到這個點才回家啊?” 白梨沒反駁,她這個年紀確實不像該找工作的。 禮貌的回饋了一個笑容,她回答:“嗯,大爺收攤了?” “對,天黑了沒生意。”大爺一邊把花盆裝到三輪車上,一邊笑著說:“我老婆在家裡做紅燒肉了,你一個小姑娘也快回去吧,這附近治安不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最近老有人打架,晚上出來讓你哥陪你。” 白梨抬眼看向前方。 七拐八扭的黑巷子,中間有一段路的燈光在忽明忽暗的閃爍,要壞不壞的樣子,確實跟安全兩個字不沾邊。 謝過大爺的好意。 白梨才壓下內心的不安,拐向另一條有燈,看起來也安全點的巷子。 越走,周圍的人就越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走了幾分鐘,前方忽然出現一群燙頭抽煙的人,好像是這附近的壞學生,咬著煙頭說著臟話,笑聲也很劇烈。 聽見腳步聲,他們齊齊回頭,從上至下打量著白梨,目光不懷好意。 事實證明。 當危險想要發生,它才不會管頭頂有沒有路燈。 白梨握緊手中的雨傘,她十七歲生日還沒過,沒那個能力去招惹這樣一群人。 退後一步。 她轉身就走。 沉積了一天的大雨快落下了,除了耳邊的風聲,她還聽見身後人跟上來的腳步。 “前麵那個,停下來,我們跟你問個事情。” 白梨充耳不聞。 她能走為什麼要留,這不是有病嗎? 於是邁開腿就跑了起來。 身後的人卻沒放過她。 幾個男生跑的比她快多了,三兩下就把她圍在了人群中間。 惡劣地吸了一口廉價香煙,把煙霧盡情吐到她的臉上。 “跑啊!媽的。” 白梨被嗆到,身體劇烈的抖動,止不住躬身咳嗽。 那些人像找到趣味了一樣,笑的越發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