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溶府“宅”了一日,足不出戶般,沒有見過溶月、襄鈴、蘭生、屠蘇、少恭……“被槐樹吸過一次後,好得倒快”,準準在廊邊發呆,“大家應該想讓自己好好休息,好好恢復”,又打算走回屋內休息。 “若有朝一日,我所唯一念執的,轟然傾塌……我也會和少恭、曲玲霖一樣的選擇……這是絕對的……” 想到在琴川山洞發生的事,近幾日發生的事,除了感嘆“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又為友人變故感到世事無常,一陣唏噓。 準準將桌上一碗棕色的苦藥一飲而盡,又跳到床上,閉上眼睛,努力入睡… “不管我選擇什麼樣的路,如果沒有盼頭的話,都是同樣的不幸…” “你問我為什麼無動於衷?她說的沒錯我又何必急著溢於言表!” 21世紀進退兩難的時刻和一些回憶,如屋裡的那盆海棠花,一眼忘卻。 “轉靈石為我心念所化,就止於此?我會回去嗎?我要回去嗎?時機成熟,若兩邊隻能選一處…” 念頭落下,準準從桌旁站起身來,又覺剛剛喝過的苦藥一陣反酸,如同21世紀自己食用那些“藥片”灼燒食道的難受。 “還沒有發生的事,切莫多想”,腦海中回想起一句清晰的話。 準準嘆氣,自語道:“在21世紀還沒受夠嗎?那種無時無刻不克製和難過的滋味!” 一邊抱怨自己不應該“多想”、“亂想”,聽見屋外已是風吟千轉,又將一件披風放在床凳旁,靜靜躺到床上。 聽窗外雨點初歇,閉上眼睛,慢慢平穩了氣息。 ——一塊灰石從半掩的窗框投入,準準瞥了一眼,又閉上眼睛,直到聽見第二塊灰石落地,又忙摸著床框起身…… 披起披風,小心走到門前,推開了門—— “阿翔?!”準準驚訝,肩頭又放鬆下來。 阿翔撲騰著翅膀,灰色的羽毛上落下一些水珠,張大尖尖的嘴“嘎”一聲。似有異常。 “寵物躁動…不安…” “是蘇蘇有事嗎?!”準準睜大眼睛,忙問道。 阿翔撲騰兩下翅膀,又“嚶嚶啾”一聲,準準有些會意,忙提起房門邊的油紙傘… 阿翔飛在前麵,準準跟隨,一路疾走,從角門出了溶府。 奔走在青石小巷,又喘著氣,對阿翔道:“阿翔,要不你站在我手上,你頭的朝向,我就朝那個方向走!” 阿翔隻當沒聽見,又向前飛去,準準急忙跟上,朝城外山郊奔去… 步上山路,雨卻越來越大…準準索性丟掉傘,隻跟著那大鳥奔走、找尋… 於樹邊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百裡屠蘇,雨點打濕那黑紅相間的外衣,手臂銀色的小甲也沾上一些泥土…更令人詫異的,是那蒼白沒有生氣的臉。 心似一下懸空,慌忙奔向前去—— “蘇蘇!” 準準忙向前,一下撲到地上。慌忙推搡幾下,見地上的人沒有反應,又忙貼近胸膛,聽到心跳聲才抬起頭,一邊拭乾臉上掛著的淚和雨滴。 環視四周,又咬咬嘴唇,就要做出決定。 “阿翔,過來!” 施起法陣,再睜眼時,已到一處山洞。 “總算不辜負平日獵奇,修行…”準準舒了口氣,看到洞裡未燃盡的柴火——應該是獵人上山打獵的臨時落腳地。 擦擦屠蘇的臉,又忙向阿翔道:“別擔心…阿翔,你在火邊,烤乾羽毛,當心!別燒到自己…” 阿翔“嚶啾”一聲… 準準將屠蘇往火邊拖動,吃力地挪了個更合適的位置,又忙抱起石墻邊一捆柴,抽出幾根趕在火堆熄滅前放入火堆。 用手蹭蹭額邊的濕意,又拿出帕子,擦過地上之人的手掌、麵頰。 伸手想解開屠蘇打濕的外衣,又僵住,隻微微拉開,撣動幾下,隻看看那燃燒的火焰… 屠蘇外衣差不多乾透,準準取下披風,蓋在屠蘇身上。 “好燙!” 抿抿嘴,暫時不去想屠蘇是因為“煞氣發作”還是什麼來到這林子,隻從袖邊扯下一塊“不長不短”的布,又向洞口奔去… 洞口有水滴落,準準舉起手,攤開那布,又向前幾步,將那布用雨水浸濕… 回到洞內,稍作折疊,又輕輕放在屠蘇額上——如此往復幾回,又搭上手背,感覺屠蘇額頭終不似“火熱”… 疲憊的坐下,隻靜靜打量著那人,目光卻漸漸朦朧……準準小心地伸過手,看見自己指尖落下的濕意,似又倉惶。終堅定地抓住了男子的素手,隻用自己的雙掌輕輕握住,很輕很輕。 “猶記多情,那麼貪情又當如何?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即使再深的感情。隔世重逢,有情人也變成了陌路人,所有恩愛繾綣終將成為幻夢一場....”,想到現代所見的一番話,一瞬悵然。仍是注視著那靜默的容顏,傷感的眉目卻又堅定,滿懷關切地將屠蘇的手放到自己頰邊,準準垂眼,隻任由那放不下的情緒蔓延牽扯,落下滾燙的淚…目光深邃,準準淚眼清明,又慢慢將握住的手放到原處,淺淺一笑。 又回到火邊,屈膝坐下,也烤乾自己打濕的衣衫,見一旁的阿翔打著瞌睡。 “鳥兒果然是站著睡覺的…” 準準微笑,又看向百裡屠蘇——隻似睡著般,睡容沉靜而依舊冷峻,倒不知是不是火光的映照有了血色…見到男子修長的手指,手背特有的青筋微現,男子好看冷峻的側臉,棱角分明,李準準臉突然一紅,不知所措地側到一旁。 山洞外,雨點淅淅瀝瀝,準準嗅到竹葉清新的味道… “蘇蘇,你知道嗎?在家鄉,我最喜歡下雨天了…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可是,有時候,又不那麼喜歡了…” 聲音有些喑啞,想起天墉城的雨,準準眼皮垂下,有了困意。又忙起身,伸手摸過屠蘇手腕,倒也不懂什麼,隻感受到那人“脈搏”,嘴角有過暖暖的笑意,回過身子,又慢慢癱倒睡著… 再睜眼望向山洞口,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吸入一口清潤的寒意直達心肺,準準微微一笑,她垂下頭,知道這一切是真實的…她是活著的!目光掃過火堆又落往安心之處,天地漸漸收窄、聚合,隻有那安靜和從容的一處…… 山洞有亮光從洞口照進,準準朦朦朧朧睜開眼睛,起身抓住身上的披風一角。 一扭頭,已看見百裡屠蘇坐在一旁,還有燃盡的火堆。百裡屠蘇的臉上,依然是冷峻和平靜。 “蘇蘇!你好一點了嗎。” “無妨。” “……” “那我們先下山吧…” 屠蘇不語,微微點頭。 阿翔在林間盤旋,一前一後走著的二人無話。 隻覺身子昏昏沉沉,屠蘇似乎也感覺到身後之人氣息的異常和沉重,剛一轉身,就接住快倒地的準準。 “休息一下就好…” 李準準扶在樹邊,身形微顫,麵色卻不是很好。 “你體內靈氣很弱,得趕緊下山看大夫…” 準準平靜氣息,又眨巴眼,向前邁步,豈料屠蘇接下來的動作,讓她大驚失色… 微彎腰,準準便被打橫抱起。 準準瞪大雙眼,一時已經魂魄回了幾分,收回和屠蘇衣衫接觸的手指,就放在半空,無從安放。 “不必……我自己可以走,男女授受不親!” 李準準沒有看見屠蘇的臉,隻聽見熟悉的聲音那樣清冽而靠近。 “並非授受,是為救人。” 屠蘇步履輕快而穩健,準準慢慢放鬆一些,手指輕輕靠在那深色的衣衫前,又似乎借著山林間穿梭的光,模糊的想看見男子的臉… 麵上平靜,卻似淚要湧出,準準隻皺眉忍過,指尖顫抖,垂下眼睛。 ——“這樣的畫麵,我想都沒有想過…可是…我隻怕會瘋掉……” “蘇蘇,換成另一個人,也會如此罷…” 心裡亂做一團,隻見到自己的衣裙滿是泥濘…… 準準身子不知是怕是喜還是驚,不住戰栗一下,屠蘇微垂眼眸,又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對了,蘇蘇……” 屠蘇沒有停下,神情依舊冷峻,環視著周圍地形,又聽懷中女子說著話。 “我沒有騙你的!在家鄉,我真的有病,隻是到了這裡,好像好了很多……我的怪病,少恭診不出來,是正常的……” “嗯。” 屠蘇隻平靜點頭,繼續前行。 準準若有所思,又低下頭,心下嘀咕——“我是想告訴你,我不曾騙你……這般反應,也是百裡屠蘇了。” 感覺屠蘇的停駐,又到臨安城喧鬧的市集… “我…我下來。” 屠蘇微怔,放下懷中之人。 準準臉似帶紅,忙幾步走向不遠處的麵攤。 準準:“不如先吃點東西?!” 微胖的老板娘走出來,一邊舉手係著布條在腦袋上… “小客官…要吃麵嗎?” “不了…” 準準看了屠蘇一眼,又對老板娘道:“先…先不吃了…” “來都來了,怎麼?那位帶鳥的客官,也吃一點?” 屠蘇走上前,還來不及說話,見老板娘將準準拉到桌旁,隻得安靜坐下。 準準:“那要一個最小的,這位客官,你就看著給他做…” “好嘞…” 老板娘摸摸頭巾走進鋪子,準準盯著桌子,雙手拍拍裙擺,坐正舒了口氣,眼眸有了精神,又似呆笑… 不一會兒,一跛腳男子端出兩碗麵來,應該是老板娘的丈夫,微微一笑,沒有多話,放下碗食又慢慢走開… “多謝!” 準準道謝後,看見自己的小碗,熱騰騰的“牛肉麵”,眼睛有了微光,又看向屠蘇麵前的大碗“牛肉麵”…… 拿起筷子,就要開動。 阿翔跳到桌上,準準一見,又明朗一笑。 準準從素白小碗內夾出一塊肉,又倒出一點茶水在杯盞邊,將肉簡單“淘洗”般,用指尖輕輕撚起,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送到大鳥的“喙”前… 阿翔倒不客氣,一下將那牛肉送入肚中,又神情怪異般,突然跳幾下,爪子將木桌抓得清響,又向空中飛去。 準準張大嘴巴,急看向屠蘇道:“阿翔沒事吧…” “阿翔!”屠蘇嗬了一聲,見大鳥飛過灰墻,又似要飛回來… “對不起,我不該亂拿東西給…” “嚶啾!” 輕快落到桌麵,阿翔又踱著小步,想要靠近碗邊,眼睛直溜溜盯著那白碗… 準準這才明白阿翔的意思,又微微一笑,將碗向內一推,念叨道:“不行了…寵物不可以吃太鹹的東西…” 自顧自地吃起麵條,也沒有去管那“冷麵少俠”有沒有動筷子,袖子從老木桌滑過,又伸手理理,輕輕拿起筷子,隻是吃得安靜而斯文。 不大的小碗,準準吃得“文雅”。也不過一會兒,喝過淡茶了,向老板結賬,才摸到自己空空的腰帶—— “十文錢…” 準準又低頭,有些窘迫地將腰帶再摸一遍。 “原是出門太急沒有帶銀兩…” 準準心裡嘀咕,隻見屠蘇將散碎銀子放到桌上,隻好尷尬的微笑。頭頂的陽光有些刺目,晃得她睜不開眼睛。 “謝謝蘇蘇,那我先回去…山上之事,我不會告訴別人…” 準準看見屠蘇平靜不語,又道:“蘇蘇注意身體,我們分散著回去,他們可能在擔心了…” 屠蘇:“他們…” 屠蘇微思,還沒有回過神來,隻見準準已經走上那灰墻綠瓦小路,身影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