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獵一日歸家，趕在黃昏之前…… 　　準準覺得身子乏力，也無食欲，隻裹緊被子躺著。屠蘇又出門到那市集上尋得一郎中，本是有禮有度的，待和那郎中走到距桃花穀不遠的小徑時，又心內著急，拽上那郎中，幾個快步便到了桃花穀家中…… 　　大夫暈頭轉向，站穩了身子，扶穩藥箱，瞪了百裡屠蘇一眼，聒噪幾句，踏進屋內，把脈問詢。 　　準準側躺著，聽那大夫說道：“體質寒涼，受了風寒……吃藥調養，忌憂慮傷感，多注意休養和保暖……” 　　大夫又叫了屠蘇出門，在門口遞過了藥單，吩咐道：“此回吃完，依據情況，再到城中按此方開藥……” 　　“多謝大夫！那……要吃多少劑，才能病除？”屠蘇擔憂道。 　　大夫摸摸胡須道：“夫人之病，雖無大礙，但需得調養，保養之法眾多，你是修道之人，自然懂得……” 　　大夫又絮叨起來：“世間萬物，莫非陰陽。陰盛陽衰或陽太強，陰太弱……都不是好事，陰陽若調，自是無病無虞……這男為陽，女為陰……” 　　大夫打量著麵前的人，一表人才，身高數尺，卻皺著眉頭，呆呆古板的模樣，又沒好氣道：“我說……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嗎？” 　　屠蘇微思，又搖搖頭，滿麵疑惑，“不太明白。” 　　大夫氣急，又扭頭叉腰道：“木頭啊真是木頭！我是說，男為陽，女為陰……哎喲……” 　　大夫又跳起腳，道：“年輕人，凡事不要太克製！早點生幾個胖小子，什麼都好了！” 　　屠蘇微思著抬起頭，見大夫摸須，不住搖頭道：“木頭、木頭……” 　　屠蘇打算向前相送，大夫又急忙揮手道:“老夫認得回去的路，別送我別送我！又把我拽得暈頭轉向……” 　　屠蘇見那大夫溜走的身影，呆呆站立，思索一會兒，又去廚房熬好湯藥，方走入房中…… 　　準準喝過屠蘇吹涼的藥，又著急道：“和大夫說了這麼久……是不是我的病……很嚴重？如果有什麼，蘇蘇不要瞞我！” 　　屠蘇低頭，道：“不是，隻是交待了些注意和保養之法……” 　　準準點頭，看著屠蘇有些奇奇怪怪的模樣，又急道：“若是有事，蘇蘇不要瞞我……” 　　屠蘇喉結微動，將調羹放在藥碗內，輕攪微動，低語道：“大夫說，凡事…講求陰陽……” 　　“什麼？”準準輕聲問道。 　　屠蘇抬頭，喉結微動，吐出那話：“準準……我們，圓房吧。” 　　一時無措，準準一驚，緊皺的眉頭散開，又忙側頭到一邊，又喜又羞，紅著臉低下頭，小聲道：“都聽你的……” 　　喝過那藥，屠蘇在院中晾曬衣物，準準走近…… 　　“怎麼不多休息？”屠蘇問道。 　　“我想出來走走……也不是什麼大病！” 　　準準轉身，踏過幾步，又將手背到身後，不安地踱步，又勇敢轉身，“蘇蘇……我想問你……” 　　“什麼？” 　　準準低下頭，又道：“蘇蘇……我是不是不夠魅力？蘇蘇想與我……在一起……是因為聽了那郎中的話……” 　　屠蘇放下整理的衣物，忙走到準準麵前，抓住她的手，急道：“不是……我……” 　　準準抬起眼，看屠蘇有些無措的樣子，聽屠蘇道：“先前我怕煞氣，會傷到你……還有，你……” 　　“還有，怕我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情……想著家鄉的事？”準準平靜看著屠蘇，也是認真。 　　“嗯”，屠蘇點頭，“不是因為……不喜歡你……” 　　準準化傷感為微笑，二人相擁。相處中，雖也有情意翻湧的時刻，卻用更大的力量壓住，靠近意亂邊緣，又止於禮。不是不愛，隻是太愛。 　　久久，鬆開臂腕。 　　準準抿抿嘴，又問：“那……蘇蘇……會嗎？” 　　虎狼之詞，讓問的人和被問的人都紅透了臉，屠蘇將頭側到一邊，道：“少時，翻閱一些書籍，偶有……見得……” 　　準準臉也紅透，作勢扇風，又歡快一跳，跳到秋千旁，玩笑而漫不經心道：“我也見過！” 　　屠蘇驚訝，麵色一下發青，“緣何？” 　　隻是睜大眼睛，卻聽李準準淡淡道：“那個世界，一些戲文裡……” 　　“在那個世界，很多觀念，變了……病了……那些有欲無情的，在我看來，無論什麼原因，都是茍且！”準準唾道，又蕩起秋千，喃喃道：“還有好多事情，觀念……我趨於保守也不願意和旁人一致，有時候我也想過，放下固執和堅持……或許，我就不會生病，會好過…可是，想清楚一些事情，還是堅持自己的初心！” 　　屠蘇走近，蹲下身子，溫和道：“堅持自己的本心，不是壞事！” 　　“嗯！”準準點頭，“不然，也不會遇見蘇蘇……” 　　屠蘇微笑，坐在一旁，握住準準的手，抬眼明亮，“不會後悔？像，來到這裡……” 　　“嗯！世上本來沒有兩全的事，選定了一邊，就不要貪心另一邊……沒有後悔，也不會遺憾！”準準微笑，頭又靠在屠蘇肩頭。 　　…… 　　夜半，屠蘇進屋，正看見準準放下酒杯，又是慌張的模樣。 　　“還以為你會像曲琳霖一樣，像隻小白兔被蒙在鼓裡，動彈不得。”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生活不易，才學會未雨綢繆！不諳世事，隻會讓你在應對意外時手足無措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準準靜靜坐著，耳畔似響起21世紀尖銳和冷漠的聲音，準準睜大眼睛，一陣心顫，嘴唇微張，終閉上了眼睛，皺緊了眉。 　　準準放下那杯子，抿抿嘴唇，坐到床邊，無措地掩飾著什麼一樣…… 　　“為何飲酒？”屠蘇關切道，也在一旁坐下。 　　手快要靠近時，又感覺到準準一瞬間的戰栗和躲開的手指。 　　準準皺起眉，那些現代了解的東西，自己有意或被動——終是紙上談兵，覺得自己是最能接納與包容，內心卻依舊固執和沒有安全感般，隻是慌亂…… 　　“你在害怕？”屠蘇輕聲道。 　　“我知道，蘇蘇不一樣，可是……”，準準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下又是自責。 　　手被屠蘇拉過，握住—— 　　屠蘇眼光柔和而明亮，道：“一些事情，順其自然，好不好？” 　　準準微怔，屠蘇又道：“修道之人，自是比尋常人更能克製……不……不是不喜歡你！” 　　屠蘇的關心、愛護和著急，準準都看在眼裡，又微微一笑，靠在那人懷裡…… 　　“一些事情，我雖然表麵上雲淡風輕，其實，我…很害怕…”，準準吐露出心聲，聯想到什麼，縮在屠蘇懷裡的身子不禁有些顫栗。 　　屠蘇輕輕垂下眼睛，自己不善言辭，可不說出些什麼，心裡那種心疼和擔憂就隻會蒼白和更重。輕輕貼近準準的頭，大手護過準準的腦袋，低聲的詢問，含著沉靜而鼓勵的安撫，“那次，在現代的那座…大樓暈倒，怕來不及完成自己的心願……其實怕得不行，別人的，在見到家人的時候，才哭了出來…其實，也嚇壞了…” 　　準準聽得屠蘇的停頓，輕輕一笑，“成廣大樓…當時，我好怕，以為自己快失去意識…是我選擇一人在那屋子裡，我不想去猜別人有什麼壞心思，隔絕自己，死了也怨不得別人。可是，和你相關的心願，卻還一個都沒有達成。身邊，也沒有家人，如果意外真的來臨，這般情狀，很是絕望…” 　　“還怕餓，怕蛇，怕疼，怕別人的冒犯打擾，怕一種花香，怕與人分離，怕人誤會，怕傷害別人，怕胡思亂想…”，屠蘇認真念叨著，忽覺得自己這樣有些異常，不由輕笑，又扶住準準的手臂，靜靜的注視著… 　　“蘇蘇…怎麼知道的，一些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準準疑惑，心下倒是輕鬆不少，隻專心注視著屠蘇。 　　屠蘇微笑，又低下頭，被準準突然起身驚到，見她如炸毛的小動物一般，認真道“我不想矯情的！”一下又重重抱住自己，嘟囔道“我好喜歡你，也很想…”，準準麵上發紅，卻將那人抱得老緊，緊到不能脫身。 　　“像上次一樣，去那胥山逛逛……回來，也好入睡些？”屠蘇低頭問道。 　　準準點頭，又是欣喜。原是和屠蘇講起自己從小的怪毛病，晚上睡不著，刮風下雨都要出去，父親騎著摩托，在車上，到睡著…… 　　披風圍裹，少俠身姿利落，懷抱那人，疾步跳過梯道、山路，踏過山風……遊戲裡的“飛簷走壁”般，如今作此用途——很快地登上山頂，看那圓圓的月亮，那麼近而夢幻。 　　準準在懷中探出腦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ｏｍ 見屠蘇微攏披風，也是含笑，又移形換位，身影如風，落到那半山腰石梯前，換做平常步伐，一步一階，穩穩當當地下樓，似真是“哄睡”般…… 　　如風、如夢，準準在心愛之人懷裡，安心而溫暖，又輕輕閉上眼睛—— 　　踏下石階，屠蘇清朗道：“準準，我們回家吧”，見懷中之人似有睡意，漸漸柔了聲。 　　似夢囈般，懷中的準準慌張而小聲道:“不……我不要回去。” 　　看著準準閉著的眼，屠蘇抬起頭，山風徐徐，螢光飛舞，蓮葉飄香……女子的素手仍放在自己胸前，倔強又輕盈地拽著自己的衣襟，微緊的眉目有些可愛又疲憊的正經，屠蘇放慢腳步，微微一笑，“傻瓜……是回我們的家……” 　　似夢驚醒，準準倏然起身，心有餘悸。已是夜半，看見穿著白色裡衣的屠蘇，又才安心，緊緊相擁。 　　屠蘇輕撫準準肩頭，看著準準，又心疼地將額頭輕輕相碰，摸過準準的臉，似安慰般，靜靜不語…… 　　準準放下心，又微笑著看心愛之人，近在身邊，笑意平和、嫻靜堅毅，“蘇蘇……和其他事情，我想把蘇蘇放在最前麵！” 　　屠蘇微笑，傾身道:“嗯，我喜歡你，我也會把你……” 　　準準驚訝，笑著抽身，確認道“蘇蘇剛才說……” 　　“嗯”，屠蘇緊了懷抱，耳語在側，“我喜歡你。” 　　又眨眨眼，眼中堅毅，溫和出聲——“我不擅長說這些話，但如果你喜歡聽，或是聽了……能少些憂慮和顧忌，我也會學著說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