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弗·科倫恭敬地站在沙發的一側,她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科倫家族的掌權人和阿蓋爾家族的血脈相擁坐在一張皮質沙發上,他們臉上掛著的笑容是同樣的漫不經心又虛情假意。 他們剛剛經歷了一段關於軍校和戰爭的爭吵,但現在又如同從未發生一般假情蜜意。 維弗·科倫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他們坐在一起了,但現在看著還是覺得惡心。但她依舊沒有動,保持同樣的微笑。 連自己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呢。她未嘗不覺得自己惡心,但她必須忍耐。 突然之間,維弗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回想起了曾經的時光。 在那個如今已經遙遠得無法記起的國度,她擁有過的愛和恨,和貧窮降臨時被遺棄的命運。饑餓,灼燒著她那具身體,也焚毀了父母對她的愛。 “栗子,栗子,對不起,對不起,可我們養不活了……”她的母親把她抱在懷裡,淚水浸濕了她布滿了補丁的衣衫,讓她渾身發冷。 而她的父親,她未能見他最後一麵。 於是,她被送進富人家,作為奴仆,隨後…… 假如她作為凱莉的生命,就終結於此。她就不會是現在的自己了,她能想象到,那時一個多麼充滿仇恨與憎惡的靈魂啊。 而如今,這一切,又離她那麼遙遠。但又不那麼遙遠 科倫夫人抬手將維弗拉到身邊,細嫩的手指摩挲著他的手,綴滿寶石的紅裙在燈光與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父親向同你聊一聊,甜心。”她微笑著,開口。 維弗·科倫這才回過神來,他垂首道:“父親。” “我的孩子!”公爵的語調很高昂,似乎要表達一種驕傲之意,但卻更顯虛假,“我這次來,也是為了帶你回闌都。你的未婚妻正在那裡等候著你去成婚!” 未婚妻。 卡麗正端著點心盤放到桌上,但聽到這話還是驚愕地僵住了手腳。 好在幾個主人這時候都在一心一意於對話,對她那一剎那的停頓自然沒有關注。 女仆知道這個未婚妻的事,或者說這座莊園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她聽聞的是,當年少爺跟隨科倫夫人來到這裡,便是變相地躲避婚約。 有人說是因為這個姑娘醜陋,但消息更靈通的人表示是年齡上的問題,當年訂婚時不過八九歲,現在也從十歲出頭。而維弗少爺已經二十三歲了。 不過,他現在也沒有退路,在之前的談話裡,公爵夫婦已經達成了一致。畢竟,這場聯姻對於阿蓋爾家族也是一種裨益。 果然,她聽到少爺開口了。 “我了解了,”少年保持著一種貴族味很重的緩慢而輕柔的語調,“父親,但您可以先在小鎮休息幾星期,不需要如此舟車勞頓。我想您應該不介意吧。” 科倫公爵聽到兒子同意了,語氣也不再那麼激動,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要求。 隨後,他和科倫夫人便在躬身微笑的兒子麵前離開了。 卡麗也遲疑著打算跟著其它仆從離開。 維弗科倫開口叫住了她。 “卡麗,你過來一下。”他溫然道,“或許你今天早上有遇到什麼事情,能和我說說嗎?” 少年說完,也不去管父母的事,便向外走去。 可卡麗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另一個人打斷了。 那是一個長相比較普通的少年仆從,名字她不太知道,但她知道他和那個曾經是馬夫的紅發仆人關係很好。 她就見他從旁側繞了過來,在少爺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少年轉過身,和自己說過會再聊,然後便抬腳出去了。 從頭到尾,卡麗什麼也不太理解。為什麼維弗少爺會問她早上的事情,為什麼又讓她離開。不過她也沒有權力去過問主人的行為,便滿心疑惑地後退離開了。 “園丁查爾嗎?”維弗科倫低聲道,他的身邊始終跟隨著那個仆從。 “是的,少爺。”仆從邊帶路,邊說,“他偶然發現的。關於處置問題,我認為必須請示一下您。” 維弗點點頭:“去看看。” 兩人的行動繞過了仆從們慣常行動的路線,順著小路便向莊園後方的邊緣走去。 園丁蓋爾正低頭在玫瑰叢裡看什麼。他身形很高大,雖然年歲漸長,卻依舊十分健壯。而在他長滿棕色毛發的手臂上包裹著白色的布,上麵赫然是血。而在不遠處,還掉了一個小鏟子。 “我剛剛便是聽到了他被襲擊後得叫喊,才發現異樣的。”仆從和維弗說,“我就讓他守在這裡,先不要聲張。隻是具體的我還沒來得及詢問。” “做的不錯。”維弗贊賞他了一句,就向園丁走去,“老蓋爾!” “啊,少爺!”園丁把手上的灰土抹到自己的背帶褲上,才迎上前來。 他的笑容很憨厚。 “怎麼回事?” “我在花園裡找到一個帝國人,我想賓和您已經說起過這件事了。”賓是那個仆從的名字,他正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這個園丁。 蓋爾撓了撓頭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好,但停頓了一會,還是認真地從頭說起。 原來,他本來正在花園裡逛,因為公爵的到來,他想要檢查一下自己的工作完成的進度。但被狗叫聲吸引了過去。 園丁補充道:“是幾個孩子的狗,他們叫它查理三世。他們在扒莊園的柵欄,不過是我的失誤,竟然沒有發現這處破洞” 維弗瞥了一眼那個被長滿尖刺的玫瑰布滿的洞口,隻是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他們看到我過來就跑走了,”他說,“雖然我也不嚇人吧……不過我聽到他們說是一個叫凱文的男人讓他們來找人的。” 凱文,維弗記得這個名字,在那張名片上。 他向前幾步,靠近那個玫瑰叢,仆從賓也跟了上去。莊園角落的玫瑰盛開得很肆意,上麵也布滿了利刺。 “他在這裡麵嗎?”維弗問道,“你確定?” 套了手套的園丁連忙上前,他扒拉開那叢花,露出裡麵躲著的人來。 好慘……維弗嘶了一聲,她注視著眼前的人。 他埋頭伏在地上,能看到的皮膚上都是被玫瑰刺傷的血,但更醒目的是,他額頭上一個青紫的包。 “這是我……不小心打的。”她聽到園丁小心翼翼的聲音,“因為他拿刀砍我。” 維弗看了眼園丁遞到眼前的刀,上麵還帶著血。 維弗沒有開口,隻是讓兩個人把他從其中拉出來。 “他的耳朵怎麼……”賓則在疑惑這個,然後他遲疑地問少爺,“要送他回那個凱文那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