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貴血(1 / 1)

“這就是上層區域了,何某已經失去了進入的權限,你我便在此處分別吧。”   “王道友想去的百聞殿,直走到底然後右拐即可。”   換下染血的黑袍,隻穿著赭紅的短衫,何靜離的性格也仿佛變得活潑了些許。左手捂著喉嚨上的破洞,右手朝著王成揮了揮,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瀟灑一點。   “啊,也好,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有氣無力地答應著,王成目送著那騷紅色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隨即毫無形象地癱在墻上。   隻是稍微回想了一下何靜離方才的描述,他就有種天旋地轉的眩暈感。   “差點忘了,這踏馬可是魔門啊!“   狠狠揉了揉眼睛,王成掏出一個空白的玉簡,開始細細梳理方才對話的內容。   “鬥部由世家完全把持,距今已有將近千年。除了何家跟林家這兩個龐然大物之外,還有五六個依附他們存在的中小型家族。“   “除了他們外,剩下的弟子都不算人。“   略微喘了口氣,王成發覺自己的雙手有些顫抖。自嘲地笑了笑,他雙手攥成拳頭,狠狠地錘了錘墻壁。   “這些世家之外的鬥部修士,每年進行一次獨立的試煉,按修為分成練氣前期跟練氣中期兩組,兩兩捉對廝殺,輸掉的人當場格殺。“   “若運氣夠好,且足夠勤勉,成功修練到練氣後期,那便能夠暫時擺脫擂臺的威脅,但必須在五年之內晉升練氣九層,否則仍舊格殺勿論。“   “而等到練氣九層之後,他們便擁有了一個機會。“   “一個,死得體麵一點的機會。“   想到這裡,王成臉上浮現一絲猙獰,抓著玉簡的手指微微用力,一股深沉的怒火淤積在心頭。   “按照門規,練氣九層跟練氣十層的外門弟子,將有資格參與外門大比,贏取內門弟子的身份。但鬥部自己規定,在宗門大比之前,必須內部先進行一次比試。“   “何家與林家各出一位練氣十層的嫡係,對陣同一代庶出的表親們,以及外姓的雜牌練氣九層!“   “這不是試煉,這是屠殺!“   略微鬆了鬆手,防止玉簡被自己捏爆,王成平復了一下心情。   略一抬頭,這個角度剛好能夠看見天上那隻淩空飛翔的大魚,感受著它自在的翱翔,王成露出羨慕的神色。   要是他也能如此灑脫就好了。   耳畔傳來遙遠的腳步聲,王成臉上的悵然快速收斂。快速收回手中用來玉簡,重新掏出自己那塊“丁級貴賓“的木牌別在身上,王成挺起腰桿,拍了拍衣服,努力振作起來。   “丁級資格核驗通過,請勿去往丙級及以上區域。祝您生活愉快!“   仔細觀察了一下路過自己身邊的客人,王成像模像樣地在上層區域的入口處刷了一下自己的魚形木牌。   耳畔依舊是那道空洞女聲,但話音剛落王成便感覺腦海中多出了一張精準的地圖。不但包含了整片上層區的全部店鋪,就連他心心念念的實時定位都一並提供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偌大的地圖,有大約五分之四是黑的。   “好一個丁級貴客,果然非常尊貴啊。“   眼中露出深深的嘲諷,王成注視著手中的木牌,看見它那細密的鱗片之間有霞光流轉,隨即一個明亮的“丁“字便浮現出來。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氏族,我可太喜歡這裡了!“   經過王成的路人們,遠遠看見王成臉上抽搐的表情,皆是露出關切之色,可當他們靠近之後,還不待表達善意,便看見王成腰間令牌上那閃閃發光的“丁“字。   於是便便又紛紛捂著口鼻迅速離開。   仿佛王成是什麼放錯位置的垃圾。   見此,王成臉上的神情緩緩平靜,但一縷冰冷的憤怒自眼底迸發。   他想起了何靜離講述的後半段。   “這場私下比試的最終獲勝名額,按照慣例有五到六個,他們便是鬥部推舉出來參加外門大比的人選。“   “自這條規矩確立,距今已有數百年,每一代的何林二家,嫡係穩定入選,庶出的血脈也很有機會,其他中小家族亦是偶有斬獲,但唯獨外姓修士,從來不曾走到最後。“   “這也很好理解,何、林兩家的嫡係自不必多言,就算他們庶出的子弟,自幼也資源功法一應俱全,還有機會接受前輩的實戰教學,跟那些小家族的修士相比都占盡先機。”   “如果說那四五個小家族,偶爾出幾個練氣十層的天才,還有那麼一絲可能搶到最終名額,那外姓的雜牌練氣九層,便是純純的炮灰和背景板,連性命都不能保障。”   王成很清楚,何靜離並未完全交代實情。   數百年來,加入鬥部的草根修士浩如煙海,難道就連一位天才都不曾出現?王成自忖等他練氣九層時,絕對能輕取練氣十層,他不信過去沒人能做到。   但他們都去哪了呢?   恐怕不是秘密處決,就是被逼著認主了吧!   心中翻騰著海嘯一般的思緒,王成麵上的表情反倒是徹底平靜下來,跟隨著地圖的指引,他徑直走到腳下小路的盡頭。   然後淡定地拐向了左側。   百聞殿?不急不急。   先狠狠補強一波實力才最為要緊。   抬手搓了搓臉頰,強行擠出一抹焦慮,再用力揉一揉眼睛,讓血絲大量泛起,王成裝出一幅快要急哭了的模樣,狂奔著沖向道路盡頭的白色建築。   醫蠱堂。   也有個別稱,白色棺材鋪。   “醫生!我弟弟他怎麼樣了!”   王成飛撲進門,剛要沖向前臺,卻沒留神腳下門檻,頓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個大馬趴,但他渾然不顧自己的狼狽,連滾帶爬地靠近前臺,趴在臺麵上邊喘粗氣便急聲發問。   “什麼玩意兒?說清楚!”   櫃臺後麵斜躺著一位臉有刺青的年輕女子,抿起的嘴唇上塗著妖異的綠色,身穿同色的絲綢短襖,看上去刻薄而又冷淡。   撇了一眼王成樸素的白袍,又掃過他“丁級貴賓”的木牌,這女子連頭都不抬,徑自把玩著手中的象牙煙桿,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每天進進出出這麼多人,誰知道你弟弟是誰!”   王成眼中似有怒火孕育,他伸手扯出一個沾滿血汙的儲物袋,翻找了許久,終於摸出三五塊下品靈石,先是頗為心痛地看了一眼,隨即放上了櫃臺。   “自己滾到後室裡去找,一幅窮酸模樣,連醫藥費都掏不起。”   掃了眼桌上那血跡斑斑的靈石,她大聲地嗤笑著。鑲金的煙嘴向後指了指,她翻了個白眼,一口二手煙直接噴在他臉上。   王成臉上露出怒色,雙拳緊緊握起,衣袍下的肌肉也繃得死死的,但僵持了許久,還是長嘆一聲,低頭向後室走去。   背後傳來那女子大聲的嘲諷   “修為高又如何?生而卑賤的廢物,就該有死無全屍的覺悟!”   王成低著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似乎沉浸在深深的悲傷之中。額前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隻能看見他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緊緊抿起的嘴唇更能代表他內心的翻騰。   嗯,忍笑還是很辛苦的。   可別被人看出破綻來。   推開嘎吱作響的木門,被碎發遮擋的雙眼露出熱切。   隻是還不等他一聲大吼,撲向屍體,他忽然注意到後室裡還有其他人。   “莫怪為兄心狠啊三弟,要怪就怪你……”   穿金帶玉的公子哥帶著少年所獨有的漫不經心,伸手撥弄著病床上臉色青黑的屍體,左肩上那隻由金線勾勒的蒼鷹隨著他的話語微微擺頭。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少年半轉過頭,狹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王成一下,像是看見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我們今天是不是見過?”   略顯陰柔的聲音響起,王成注意到他的瞳孔忽然收縮,變得如蛇一般狹長。   “弟弟啊,你死得好慘啊!”   王成看了他幾息,緊接著毫無征兆地乾嚎起來,快速掃視著屋子裡的其他四具屍體,王成挑了一個死相最慘、整張臉都潰爛成肉泥的,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去。   “有趣,區區一個凡民,居然……”   陰柔的聲音驟然在耳邊傳來,隨後快速遠去。王成隻看見一抹金芒自眼前劃過,隨後一根乳白色的羽毛從天而降,飄落在他的麵前。   “拿著吧,凡民,你剛剛什麼都沒看到。”   王成看著這跟一指長短的羽毛,又撇了一眼不遠處青黑的屍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