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舉頭3尺無神明(1 / 1)

“我……我……”   樊老大一介平民,第一次這般直接的目睹殺人見血,被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蕭開皺眉:“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你的妻兒報仇嗎?”   樊老大噎住,臉色變化,最終隻是將頭死死抵在地上:“我……不知道。”   一個大男人,此時竟然羞愧的低聲抽泣了起來。   “唉。”   蕭開嘆了口氣:“我聽聞老朔北人在我爹薨落那天,以刀為燭,盡以老刀送舊王。”   他看向鋼刀上那個‘北’字印。   “然後在我繼位那天起,朔北家家男兒,俱鑄新刀,這就是新刀吧。”   “有鑄刀之心,為何無用刀之膽?”   蕭開瞪大眼睛,大聲向男人喝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來不來?”   樊老大哭得更大聲了,又開始砰砰磕頭:“刀是我爹鑄的!王爺,您別逼我了,我就是個地裡刨食的窩囊廢,我對不住她們娘倆……”   老父鑄新刀,舊人等新王。   可惜,看來老人家並沒有等到,否則這柄鋼刀早已砍在神婆的身上,或是玉碎折斷。   蕭開第一次覺得他來的不是時候,   這麼多人等他,   該早點的。   就在他失望的要拔起鋼刀時,一隻不大的手穿過籠子欄桿間隙,悄然握住刀柄,手掌將將夠大小,但卻格外穩。   尚顯稚嫩的聲音從身旁籠中傳來:“爹,我來!”   蕭開挑眉,回頭看去。   八九歲的小娃,跟他爹一樣皮膚黝黑,但眼中卻沒有他爹的懦弱,而是充滿仇恨和堅定。   小娃直視蕭開的眼睛,倔強的對他說:“蕭……王爺,我敢,我來!”   哧!   罡氣無形,鐵鎖應聲而斷。   幾十雙眼睛就這麼看著小娃走出籠子,雙手用力的拔起鋼刀。   小小的身軀拖刀而行,來到蛆蟲一樣蠕動的神婆麵前。   長刀在手,小娃像是年幼的小獸長出了新嫩而致命的獠牙,準備向敵人宣泄怒火。   “嗬……王……王爺。”   神婆再沒有之前的傲氣,驚恐而乞憐的望向蕭開這個曾經親密的同夥,希望能求得活命的機會。   小娃紅著眼睛,側移一步,擋住了神婆的視線,斷絕了她的機會。   就在他要下刀的時候,樊老大顫聲高呼:“小傑,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費力提起的刀僵在半空,小傑猶疑不定,又想為母親報仇,又不敢違逆父親,終究隻是個孩童,急得眼眶蓄起了淚水。   就在這時,小傑感覺到一隻寬大的手掌輕輕覆蓋在他頭上,有一種隻在爺爺身上體會過的安全感。   蕭開一隻手撫在小傑頭上,另一隻手蓋在他的手腕上,幫他微微承住刀的重量。   然後用溫和而又無情的聲音在他身後教他:“你抬頭看看,這些神,可曾低頭看過一眼人間疾苦,你母親受難的時候,你被捉的時候,他們在哪?”   “我這樣的人活著的時候,他們又在哪?”   “所以我說啊,狗屁的神,他們甚至不比你手裡的刀更可靠。”   最後蕭開望著滿殿神佛,替他得出結論:“這世間,舉頭三尺無神明,公道隻在刀裡。”   他撫頂授不了長生,授的隻有粗淺的糙理。   不過也算是夠用了。   “娘!”   小傑似懂非懂的點頭,吶喊著將刀插了下去,在神婆身上另外又開出一個窟窿。   插下、拔出。   拔出、又插下。   為了他的母親奮力出刀。   鮮血刺得他雙眸猩紅,淚水順著麵孔流淌。   世事難料,   老子隻會流著淚磕頭,   兒子卻能流著淚殺人,   人真是一種復雜的存在。   “好了。”   蕭開喝止了小傑。   神婆已經成了篩子,死得不能再死,再切就可以做臊子了。   況且適當的發泄是釋放,過度就是入魔了,對這孩子沒好處。   他從小傑手裡接過鋼刀,一刀了結了神婆。   “人你殺了,神佛就歸我,借刀一用。”   銀瓶乍破,寒光照透廟宇,在每個人的眼底留下一幅森冷的畫。   揮出這一刀,心意通達,極刑拔刀斬竟然又精進了一絲。   蕭開目露異彩,刀鋒指向高天,豪邁道:“冤有頭債有主,看清楚了,要是真的有神明,沖著本王來!”   所有神像毫無征兆的碎裂,轟然倒塌滾落,從端坐九天的神聖變回了碎石泥土,也算歸於來處。   廟宇內的眾人對此大逆不道的一幕心驚膽戰,樊老大嚎啕大哭,不知是怕的,還是為他死去的妻子。   片刻,蕭開慢悠悠走回來,手裡掂量著那片龜甲,淡淡的道:“去吧,收拾乾凈,清點一下人數,活著的這幾日先安頓在王府,暫時不準放出去,完事後來找我。”   “爺,那這地方?”   “拆了,修成茅房。”   “……”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宋輕思腦子裡一片漿糊,思緒紛飛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頭緒,到頭來隻是乾乾巴巴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想要乾什麼?”   “什麼乾什麼?”蕭開挑眉,疑惑的看了過去。   “?”   宋輕思憋悶至極,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當然是你突然反水做掉同夥是想要乾什麼?突然良心發現救下送給妖怪的人貨是想乾什麼?還有實力隱藏得這麼深又是想要乾什麼?   怎麼能有人可以陰險的笑著捅人刀子,同時又那麼豪邁的向神佛出刀,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確實是給宋大公主整不會了。   問題太多顯得一團亂麻,宋輕思挑了一個最緊急最實際的:“你救了他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想好應付妖族的辦法了嗎?”   她不是蠢貨,從蛛絲馬跡早已經能看出,這神婆麵上是打著神明的旗號,背地裡其實做的是妖怪的掮客。   如今缺了這份‘年貨’,怕是妖怪如何也不會善罷甘休,總該要有防止它們報復的法子才行。   “法子?沒有啊。”蕭開一臉呆色,“放什麼?人不都在這兒嗎,一個都沒得跑。”   宋輕思看著這裝悶的混蛋,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恨不能狠狠咬他一口。   多次被勾得心緒起伏,她這次也學聰明了,不輕易做決斷,先靜觀其變再說。   這麼一折騰已經是傍晚,蕭開見這丫頭不那麼容易上鉤了,頓感無趣,索性出門準備回自己的豪華宿舍。   前腳剛邁出門,後腳宋輕思又煩人的跟了上來。   “喂,畜……混球。”   “其實,你是個好人吧?”   她有些難以啟齒的看著腳尖,感覺自己像一顆搖擺不定的草,臊得慌。   但還是鼓起勇氣把話說完:“不管怎麼樣,至少今天你確實救了他們……”   情緒終於到位,她猛得抬頭,一看蕭開早已經悠然自得的走遠了,還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   一次勇敢,終生自閉屬於是。   好人嗎?   她罵人好臟。   蕭開咽下頂到喉嚨的酸水,他隻是一個殺人會惡心手抖的普通人。   隻是處境逼得他必須更會掩飾而已。   至於以後是做個什麼樣的人?   未來的蕭開管我現在的蕭開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