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 薑鯉捧著一個陶瓷罐子,裡麵裝著的是他義父的骨灰。 數日前,薑鯉從小相依為命的義父去世。 這倔老頭子臨走前死死抓著薑鯉胳膊,再三要求一定要將他的骨灰灑在這片大山裡。 灑在那個與他相伴數十年的小湖泊裡。 按他的說法,這是一個釣魚佬最後的請求。 薑鯉取下陶瓷罐的蓋子,用手抓起一把骨灰就往前方揚去。 他邊走邊灑,沿著義父日常釣魚的路徑,在罐子即將見底的時候,來到了一個湖泊前。 “好了,走你!” 薑鯉蓋上蓋子擰緊,用力一拋,手中罐子便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出現在湖中心上空。 他看也不看就是一腳踢出,岸邊的一塊小石頭激射而出,帶著肉眼難見的速度正正撞上了落下的骨灰罐子。 啪的一聲,罐子碎成無數碎片,骨灰傾灑而出,最後盡數沒入湖中。 薑鯉看著湖中心的動靜,樂了,“喲,還有大貨啊!您老當鬼也不怕寂寞了。” 做完這一切,薑鯉恭恭敬敬地跪下又拜了三拜,這才動身返回。 當薑鯉回到山腳下鎮子的家中時,已是日頭西斜。 薑鯉和義父住的地方位於這個小鎮的一角,最近的鄰居都在幾百米外。 義父性情孤僻,人緣不好,從軍中退役後更是喜怒難測。 久而久之,鎮上的人就越發遠離這個老瘋子了。 但是薑鯉知道,這其中還有一部分原因出在他身上。 薑鯉是戰爭孤兒,是二十年前掀起了戰火,帶給這個國家的人們無盡痛苦的大齊人後代。 這樣一個身份就讓薑鯉從小到大受盡了白眼,排擠,欺淩。 而護短的義父如何忍得下去,不知多少次與人起了沖突,甚至是結仇也在所不惜。 前世的薑鯉父母早逝,穿越重生而來的他如今卻在這個異世界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這一切都令他銘記在心。 晚飯後,夜幕籠罩了這個山腳小鎮。 在簡陋的家中,薑鯉正在做著日常的鍛煉——他在做著雙手撐地倒立俯臥撐。 他已經脫掉了上衣,露出了精壯勻稱的上身,流線型的肌肉充滿美感,似乎有著無盡的爆發力蘊含其中。 “1998,1999,2000!” 薑鯉右手一收就背在背上,此時他身體就靠一隻手支撐著,身上綁著的一個個沉重的沙袋更是觸目驚心。 然而他的身體巍然不動,臉上不見絲毫吃力,這種程度如同吃飯喝水般簡單。 “1,2,3...”隨著他的動作一上一下,一個個平靜的數字在口中吐出。 夜色漸深。 薑鯉站在原地,地上放著一個沉重的杠鈴。 他麵無表情,伸手就抓住了杠鈴桿,也不見怎麼發力,那看著就嚇人的杠鈴就被他單手提了起來。 恐怖的重量令杠桿不堪重負,折成了一個驚人的弧度。 一下,兩下。。。十下。。。一百下! 薑鯉手一鬆,杠鈴重重砸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地麵更是微微顫動,旁邊桌上擺放著的小物件被震得彈起了一下。 “這些東西對現在的我已經毫無用處了。” 薑鯉耳邊仿佛響起了義父那張狂的大笑:“哈哈哈,小鯉子,你這身體簡直就不是人,踏馬的就是怪獸啊!哇哈哈哈!” “老子在戰場上撿到你的時候,就知你小子不是凡人!你他媽一定是那些異能者的後代!絕對不會錯的!” 腦中回想著和義父的對話,薑鯉也不由得笑了出來。 他才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異能者後代,不生而養,無以為報,他的父親就隻能是這個性情乖戾的退役老軍人。 薑鯉取下身上綁著的沙袋,他的身體在經過數小時的負重基礎體能鍛煉,和軍中格鬥術練習後,甚至連一滴汗都見不到。 這些在普通人眼中如同殺人的訓練量,早在好幾年前就難以給他造成困擾。 “業精於勤荒於嬉!就算沒用了你小子也得給我好好練,一天都不準偷懶,不然打斷狗腿!” 這個簡陋的家裡仿佛還時刻殘留著倔老頭的咆哮。 一番洗漱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書桌上擺放著一臺舊電腦,角落裡立著一個裝滿書籍教材的書架。 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一直就是義父的口頭禪。 而學習知識對於擁有成年人靈魂的薑鯉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驚人的身體素質更是給予了他超強的思考學習能力。 小學初中高中他的成績都是極其優異,在同學中一騎絕塵,本應被保送南滄郡郡立大學。 但最終還是失去了這個名額,隨後不了了之。 在這個世界,這個國家,教育躍升階層的資格被上層牢牢把控著。 失去了這個保送名額,以義父的財力根本無力負擔那高昂的學費。 這件事也成了義父的心結,在鬧了一番無果後便鬱鬱而終,臨走前還在罵著那些勢利眼的官員。 薑鯉將這些事都一一記在心上。 這些義父辛苦搜集而來的大學教材已被他爛讀於心,前世的薑鯉接受過完整的高等教育,這些知識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而這臺破舊的電腦,還有那堪比蝸牛的網速也足以讓薑鯉對這個世界有足夠的了解。 時鐘指向了十二點,薑鯉收拾一番後便躺在了床上,幾分鐘不到就進入了夢鄉。 恍惚間,仿佛是從最深的海底裡沖上海麵,薑鯉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氣。 他環顧四周,所見之物都是如此的熟悉。 昏暗的天空,閃電在厚厚的雲層中撕扯。 荒涼的大地,裂開的地縫一直蔓延到了天邊盡頭。 這裡是一片平原,準確的說,是一個戰場。 入目之處皆是橫七豎八的屍體,破損的槍械大炮散落在地上,坦克和飛機的殘骸更是堆成了小山。 硝煙彌漫,烈火燃燒。 “又是這個夢。” 薑鯉皺眉,從很小開始,他經常一進入睡眠,就會被拉入這個夢境中。 薑鯉往平原遠方望去,那裡似乎就是平原的盡頭,巨大的地裂縫隙一直蔓延到了那裡。 “來,過來,快,來我這裡。。。” 遠方再次傳來了熟悉的呼喚,薑鯉哼了一聲,邁開大步就往前而去。 在以往的夢境中,他總會在走著走著就會遇到看不見摸不著的阻力,就好像前方有一堵無形的墻壁在阻擋著他前進。 隨著他年齡的增長,他走得越來越遠,但那堵墻也變得越來越厚。 每當他試圖強行突破過去的時候,他就會從夢中驚醒。 但這一次不同了,薑鯉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他心中有種難言的感覺。 這一次,不會再有任何東西阻擋自己! “看看你玩什麼把戲!” 薑鯉大步前進,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邊不再有任何屍體,軍械存在,連硝煙火焰也都消失了。 腳下的土地變成了晶瑩的沙礫狀物,四周就像是被一股難以形容的偉力推平,蹂躪過一般。 唯獨大地上那巨大的裂縫依舊深不見底。 薑鯉的腳步停了下來。 一個洞。 他來到了地裂的盡頭,出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個巨洞。 就和那裂縫一般,深不見底。 舉目望去,薑鯉發現自己竟然望不到這個巨洞的邊緣。 “何等偉力!”站在坑洞邊,薑鯉凝望著下方的深淵,黑暗且深邃,發出了感嘆。 而他也發現一直縈繞在耳邊的呼喚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薑鯉忽然心有所感,他猛然抬起頭。 隻見天空上已經不知何時聚起了濃厚的雲層,在瘋狂地纏繞撕扯旋轉,一道道粗大的閃電在其中穿梭著。 恐怖的螺旋雲,就籠罩在了這個巨洞的上方。 異變突生,那深不見底黑暗盤亙的巨洞下,一點亮芒閃爍而起。 僅僅一個念頭不到的時間,薑鯉的視野就被刺目的光芒占據。 常年來被拖入夢中,承受著陰魂不散的呢喃,薑鯉又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現在又被這瞎眼光線一刺激,真是佛都有火。 “去你碼的,裝神弄鬼,給老子死!” 硬了,拳頭硬了。 他怒喝著,縱身一躍就往坑中墜去,同時宣泄怒火的一拳轟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他感覺自己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攥在手心,直直往那洞底而去。 “坐標。。。來。。。找我。。快來找我。。。” 侵蝕靈魂的詭異聲音響起,一種難言的戰栗感將他侵染透徹。 薑鯉猛然驚醒,他從床上一躍而去,渾身已被汗水浸透。 “什麼鬼東西?” 他使勁搖搖腦袋,隻覺得在腦海深處多了什麼東西。 但無論他怎樣集中精神,苦思冥想,也始終抓不住那個東西的小尾巴。 薑鯉都要被氣笑了。 深沉夜幕籠罩下,山腳小屋內,響起了他的神經質笑聲。 “嗬嗬嗬去你碼的,不管你是誰,等我等著,等我找到你,不把你骨灰揚了我就不信薑!”
一 夢境(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