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生命的重量(1 / 1)

深藍默示錄 田土木 5453 字 2024-03-17

塔納村,村口。   剛剛發生的一切,對於這些一輩子勤懇樸實的村民來說,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先是哈裡瞬間死於非命,再到貝茜揭露身份出手擊殺了其中一個黑袍人,後來是七八個人被那道暴戾的鮮紅光芒殃及而死……   許多人此時的神情是呆滯的,他們大多身上沾染血跡,那血不是來源於自己,而是平日間朝夕相伴的親友,其中不乏有人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兒死在麵前,隻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骨骼。   隨著貝茜與黑袍老者先後離開,進入虛空中戰鬥,現場那因為巨大靈力波動而產生的威壓逐漸消失。   “啊——!!!”   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叫。   持續的巨大的壓力籠罩過後,即使一些平日裡看似粗莽的獵戶,此時也難以自持,不禁臉色煞白,渾身發顫。   這時似乎沒有人注意到,距離人群約二十步遠的地上,之前被貝茜轟飛的那黑袍女子正緩緩爬了起來,她雙手艱難撐起身軀,跪在地上大口喘息,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臉色煞白,嘴角有鮮血止不住的往外冒。   “那個女人,下手真狠啊。”   是的,雖然剛才貝茜僅僅隻是針對她發出過一次攻擊,但那可是被密涅瓦短杖這種高階法器加持的七級法術。若非她謹慎地在攻擊之前,暗中給自己掛上兩道防護法術,那一下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醒過來了!”目睹這一切的西爾立馬大喊出聲,提醒眾人,同時向著人群中跑去。   “去死吧!!”   陡然間,在西爾出聲的同時,一聲厲喝在黑袍女子耳邊響起!她剛反應過來,轉過頭,一根胳膊粗的木製火把已經打向她的麵門。   這是山尼!塔納村最勇猛的獵戶蘭戈的兒子。就在剛剛,一直站在蘭戈身後的他並沒有沉溺於悲傷與驚慌之中,他敏銳地發現了黑袍女子的動向,同時滅掉手中火把悄悄接近其身邊。   “梆——”   黑袍女子應聲再次倒下,這一棍子下手可不輕,用盡了山尼全身的力氣。   蘭戈正在攙扶一名因為恐懼而癱軟的老人起身,聽見動靜才驚覺,此時他也有些出神,看著手持火把的山尼,因為方才全力的揮擊,他的手掌被震得有些發麻,也正在望著蘭戈所在的方向。   “不,山尼,還不夠,用這個。”這時沖到人群中的西爾猛地朝著山尼大喊一聲,將懷中的匕首掏出,全力扔了出去。   因為他分明看到,那黑袍女子雖然剛剛蘇醒,又遭到當頭一棒,但身體微微抖動,竟是還有再站起來的可能。   被迎麵沖來的西爾這麼一提醒,山尼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瞬間明白了西爾的意思,往前跑了兩步,穩穩接住了西爾的匕首。   “下地獄吧,你這個惡魔!”   他反手抓握匕首,轉身就要折返,要回去了結這個肆意屠殺鄉親們的魔頭。   “不對!山尼,快跑!”   忽然,蘭戈和西爾同時向山尼大喊,隻見蘭戈拋下手中的一切,快步起身就要朝著山尼沖去。   可命運像轉動的左輪火槍,此刻悲劇的子彈已經牢牢鎖定住山尼。   瞬間,他的身型就這樣定格,持著匕首的手高高舉過頭頂,卻沒能再落下。   就在上一秒鐘,山尼轉過身,卻看到黑袍女子一手撐在地麵,艱難坐起。她另一隻手伸出,一道靈力匯聚,瞬間凝結成一顆細小血珠。   “咻!”   這枚血滴陡然射出,徑直穿透山尼的眉心,在他腦中炸開。   山尼就這樣死去了,今天早上,他還在為自己有望成為村子裡的第一名武者而自豪,傍晚餐桌上,父親蘭戈敦促他勤加鍛煉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   “螻蟻!賤民!雜碎!就憑你們也能殺我?”   黑袍女子再次雙手撐地,緩緩站起。此刻的她也難免有些失態,對著在場所有人破口大罵,平日裡她的身份是何等高貴,今日居然在一群凡人麵前如此狼狽。   藍月下,西爾看著山尼的頭顱就這樣炸碎當場,心中說不出的復雜。西爾眼中,他既是曾經霸淩自己的壞胚,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凡人的生命在能施展法術的靈能者麵前是如此可笑,隨手碾死一片,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蘭戈目睹了一切的發生,卻呆滯在原地,他身體開始不斷地發抖抽搐,忽然跪倒在地,張口想要喊些什麼,但夜晚的涼風卻直往他嘴裡灌,讓他發不出聲音。   “呃——啊——”   一時間他涕淚交加,忘記了塔納村最強獵戶的榮耀,喪失了往日所有的勇氣與力量,癱倒在碎石上,匍匐蠕動著爬向山尼的屍體……   “全部……全部去死!去向黑夜懺悔吧!”   又是懺悔?西爾注意到,這個詞先後被黑袍人反復提及,背後的含義耐人尋味。   黑袍女子此時雖然狼狽至極,快要站立不穩,可她依然用盡最後的力氣,右手在空中蠕動,左手抓著一張黑紙符咒。話音落下,右手抓出一個小型火球,猛地砸向左手手中。   “啪。”   符咒被火球燒成灰燼,瞬間發動,牽引著四周靈力匯聚,她要以最惡毒的法術符咒,將這個村落全部化為齏粉,以此洗刷今日的奇恥大辱。   狂暴的氣機湧動,牽引著一道道靈力聚集,飛向黑袍女子。那一股股靈力化成黑霧,飛到她身前竟化作一隻又一隻的怪鳥,宛若一團黑雲,遮住掛在遠方的藍月。   “這是……夜鴉?“村民們看著眼前的詭異景象,錯愕開口。   夜鴉是西塞山上最常見的鳥類,隻在夜晚出沒,通常被人們視為不祥之物。   與一般西塞山中尋常可見的夜鴉不同,它們的羽翼上燃燒著幽暗的烈焰,劃過空中帶出一道道暗色的軌跡。   “烏鴉之噬!”   黑袍下傳出一聲尖厲刺耳的咆哮,雙手推出。那鴉群應聲飛出,橫沖直撞,無所顧忌,就這麼向著人群俯沖而去。   “跑啊,快跑。”有人大喊。   所有活著的人都應聲而動,在生命瀕危的巨大壓力下,求生的本能戰勝了恐懼。老幼婦孺全都轉身狂奔,下意識地向遠離鴉群的方向逃竄。   隻有一個人除外。   蘭戈,那是蘭戈。他仿佛對周圍的一切毫無覺察,不退反進。他不顧一切地爬向山尼的屍體。那是他的兒子,唯一的兒子,自打山尼出生後,蘭戈將所有對美好生活的希冀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此時山尼死了,他仿佛失去了一切,連同求生的本能也失去了。   一隻黑鴉撲在蘭戈的身上,幽暗火焰瞬間將他的衣物灼燒,很快火光大盛,將他全部浸在黑焰中。   可蘭戈不管不顧,好像痛覺喪失,就這麼爬行蠕動著。   終於,蘭戈來到山尼的身邊,將手輕輕搭在山尼的肩膀……   街道上,四處黑焰騰起。這些夜鴉落在屋頂,點燃其上的茅草,那黑色火焰極其兇猛,帶著不詳與詭異的氣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將一座屋子點燃。   “啊!”   “饒了我,饒了我吧!”   到處哀嚎遍野,許多老弱婦孺本就腿腳不便,速度怎麼能和飛禽相提並論,沒跑幾步,便有十幾人倒在火中。他們劇烈掙紮,扭曲打滾,卻根本沒有用。   西爾聽到身後發生的一切,心中大恨。每一聲慘叫傳出,他都能清晰辨認出那道聲音的主人,那是平日待他如親如故的村民。   “啊——大家快跑!跑啊!米謝拉!”   當這道叫喊聲響起,西爾再也忍不住內心崩潰,眼眶瞬間變紅。   那是屬於老修特的聲音。   他雙拳緊握,牙齒都要咬碎了,他恨他為什麼如此弱小,為什麼不能拯救村民們,為什麼隻能轉身逃命。   “哼哼……哈哈哈……逃吧!直到力竭而死去吧。”   黑袍女子一瘸一拐地在鴉群後緩慢的前行,她正享受著收割生命的快感。   鴉群所到之處,一條又一條人命被掠奪。   街角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是兩間石屋中的細小夾縫,身材瘦小的西爾躲在裡麵,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不久前,他趁著街道上煙霧的籠罩下躲藏進這裡,隨著村民們不斷死去,他的內心已經有了一個決定。   一定要殺了她,為所有人復仇!   他手中攥著一塊從地上找到的尖銳石塊,心中計算著黑袍女子前行的速度,隻等待她出現,就與她拚死一搏!   “唔,全死了麼?”   終於,符咒的時效到了,鴉群化為塵煙。塔納村的街道上再也看不到一個站立的身影,一切喧囂歸於寧靜,隻剩沖天的火光在肆虐,像是要點燃這深秋的寒夜。   “嘻嘻……”   黑袍女子就這樣踉蹌地前行,她幾近瘋狂,看著眼前的一切破敗,她一時沉浸其中,那種看著靈魂被黑焰吞噬的快感,讓她如在荊棘中起舞。   出現了!   身邊兩座石墻已被煙霧熏得漆黑,黑袍女子半邊身子出現在西爾的視野中,透過狹小的墻沿縫隙,此時西爾的眼中隻有她的存在!   西爾雙目露出攝人神采,隻等待她完全出現……   這不是愛情,這是比之更狂熱無數倍的仇恨!   隻有一擊,我必殺你!   這一瞬間,所有悲痛情緒化成手中石塊的重量。   飛奔,撲擊。西爾無聲發動,將黑袍女子按倒在地。狹小的村落街道讓本就虛弱的她來不及作出反應。   隻見西爾左手鎖住她的咽喉,右手舉起鋒銳的石塊,醞釀已久的動作行雲流水。   右手落下,鑿入她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