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邦進貢的酒,他一點都不喜歡。 不僅是因為酒味太甜,喝起來喉舌極不舒服,而且即便是坐在船上,吹著涼風,在人群的嘈雜聲中,不時有一些嬰兒啼哭聲、婦女喊叫聲、醉漢打罵聲和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傳入耳中,也完全沒有醉意。相反,那些聲音不時被風聲裹挾著呼嘯而來,聽著更加的刺耳。 這是他最不喜歡的。酒,若是不能夠讓人醉,豈非太過無趣? 每當在這個無論怎麼灌都不醉的時候,他耳邊總是會響起許多年前有人問過的話: “你,到底是為什麼而存在?” 他笑了,倏地,他將酒壇中酒一飲而盡,放聲高歌: 春朝無喜,冬夜無悲 秋霜無重,夏雨無為 日升雲起,月走星追 山高風茂,海枯石歸 神道昭昭,仙氣飄飄 人道兵矛,鬼域聽爻 歌聲高亢,長綿不絕,一時竟壓過了湖周圍的所有人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心想著是哪裡來的瘋漢,竟如此沒有教養?隻有在湖邊經營了小半輩子的算命先生,聽到歌詞愣了一下,看周圍沒什麼客人,急忙起了一卦,之後看著卦象臉色大變,收了攤子,沿著心中的路線一直往西匆匆而去。 男人唱罷,將酒壇往湖心一甩,高叫道:“朋友,既然來了就一起喝一杯,這酒雖差,卻也馬虎止渴罷了。”話未說完,酒壇又徑直飛了回來。伴隨著一聲女子的輕笑,湖心處開來一艘大船,一女子矗立船頭,欠身施禮道:“莫先生,許久不見,可還認得南峯麼?” 莫先生嘆了口氣,一接一壓,將酒壇按在桌上。心說,沒想到等來的是最麻煩的人。但臉上不動聲色,起身,卻也不還禮,笑道:“怎麼不記得?你還欠我三壺酒呢。”南峯聞言,也笑了:“正因如此,莫先生可否賞臉到我船中小坐?”說罷,她又將右手拇指掐在無名指上,作了一個揖道:“酒尚可,請。” 看到這個手勢,莫先生就知道了,這船上有他想見之人。於是他將船停好,一個躍步飛身上了大船,終於還禮:”既如此,請——“南峯笑笑,引著他到了一處船房外,還未進門,就聽其中一女子慵懶道:”記得以前喝酒,你是最積極的。沒成想現在也這般難請。怎麼,七年未見,生分了?“莫先生推門進入,哈哈大笑:“豈敢?隻是許久未見,怕吳老板忘記故人罷了。” “哼!”那女子,也就是吳老板輕嗤一聲,繼續道:“一來便是這種口氣說話,還當真是生分了。也罷,喝酒吧!”說著,用手點了點桌上的酒壺,南峯心領神會,將酒倒了兩盞,擺在桌上,隨後垂手立於一旁。 莫先生拿起來一聞,便知道那是他最喜愛的竹葉青,一飲而盡,笑道:“七年之約,我將信號早早發出,在這湖上等了數十日,沒想到卻隻等來了你們二人。” 吳老板一邊摸著杯盞,一邊出神,喃喃道:“也難怪你生分,畢竟七年過去了,許多事情早在不經意間改變。但正如當日說好一般,即使隻來一個人,計劃也要如期進行,更何況現在我們來了三個人。倒是你——”吳老板頓了頓,看向他的眼睛,問道:“你還能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