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知清風快馬,疾馳逍遙。 十四歲的趙禹驅使著父親準備的黑馬,出發了。或許有些許忐忑,或許有些許不舍,或許又有些許慌張,但在揮舞馬鞭,大喊一聲“駕”後,這些復雜的負麵情緒皆拋擲腦後,穿過鄉鎮小道,疾奔在人煙罕及的山林中,他頗有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 身上背負著一袋行囊,裡頭擱著幾十兩銀子,充作這一路的盤纏。 自拜別父母後,趙禹馬不停蹄,行走了整整一天。 因為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騎馬,不同於在影棚中閉塞尷尬的環境,趙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興奮,因此他並沒有多少倦意。 但這匹黑馬遭不住了,見到前邊有條小溪,索性就停了下來。 “算嘍,也不多折騰你了。”趙禹翻身下馬,輕輕地拍拍馬頭,牽著韁繩來到溪流邊。一人一馬,如饑似渴,紛紛貪婪的飲用著這自然之水。 突然,趙禹警覺的拍拍馬頭:“別喝了,別喝了,先讓我聽聽。” 馬兒通曉趙禹的意思,昂首四處張望。趙禹瞇眼蹙眉,仔細聽著——這不像是動物的聲音啊!這分明是一陣鼾聲。 這林中竟有人在,所謂江湖之上,能多個兄弟都是一樁好事,隻是趙禹並不太放心這古代江湖究竟情況如何,指不定那人粗暴的就把自己殺了,然後奪了銀子逍遙去了。 心裡預設了幾十種不好的結果來恐嚇自己,但還是忍不住上前瞅一眼,畢竟這還在沙金城內,指不定能用自己父親的威望壓上對方一頭呢。 趙禹謹慎的繞過樹叢,慢慢的向鼾聲的方向靠近。應該就在這棵樹後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此人的真容。他慢慢的探出頭來,就在眼睛從樹身移過,就要看到前方的一瞬間,鼾聲戛然而止了——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糟了!”趙禹內心不由嘀咕道,正要轉身就看到一個人影,一個頗有氣質的男人,隻不過,他沒有如同趙禹設想的片段那樣,拿著把刀抵著自己的脖子,而是痞氣的咧嘴一笑道:“小兄弟,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這男子二十來歲的模樣,腰間佩劍,看樣子不太好惹的樣子,可偏偏他又這麼溫文爾雅的樣子,趙禹拒絕也不是,道出實情也不是,隻好抓住地上散落的幾冊文卷充當救命稻草,道“出門在外,一路著實無趣,就想在附近找些解悶的東西,這不巧,看到那兒落下幾本書,想拿來看看。” “哦!”男子朝趙禹身側看了一眼,豁然開朗的大笑道:“哈哈,小兄弟見笑了,那是在下的書卷,適才在溫習知識,無奈微風暖陽傍身,一時倦意生起,竟睡了過去。” 他輕輕躍過樹叢,拾起地上的那兩卷書,看著趙禹道:“小兄弟,這兩卷書可不能拿給你解悶,倘若在下明年科考得誌,再相贈與你也不遲!” “這麼說,你是個儒生?”趙禹問道。 “哈哈哈!”男子搖搖頭,借著樹乾,一躍三尺之高,坐在略微粗壯的樹枝上,道“小兄弟,我可不是儒生,讀讀這些儒家講義,隻是為了科考罷了,我真正的要做的是一名俠士。” 話罷,男子盤腿坐在樹枝上,一動不動,似在冥想一般。劍橫在腿上,劍光入秋,冷森清涼,定可削鐵如泥! 趙禹所知道的古代文人俠士不少,李白算是一個,正所謂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那是相當豪邁。但真正見到,隻感覺內心瑟瑟發抖,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無聲無息的杵在原地。 夕陽的霞光打在林子裡,在劍上跳躍。 趙禹終於開口道:“這位兄弟,咱們兩人於此地相見,也算有緣,鬥膽問下兄臺的姓名!” 男子張開了眼,傻傻的樂嗬著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問我嗎?我家在荷州,蘭春風是也。” “好飄逸的名字!”趙禹也自報家門道:“沙金城,趙禹!此番正要前往武都。” 蘭春風從樹上跳下,將寶劍順勢收回劍鞘,走近幾步,勾著趙禹的肩膀道:“趙小弟,我看你尚且年幼,怎麼獨自一人跋涉百裡,前往武都呢?嗯···要不,你我作伴,我去京城科考,也正好途徑此地!” “好啊好啊!”趙禹正愁路上沒個伴,沒想到這人如此爽快,真是令他心中狂喜,道:“蘭兄,我見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去找個客棧住下吧!” 蘭春風整頓好自己的包袱,歪著頭笑道:“咱們江湖人,去處多的是,為兄帶你去好好體驗一番。” 夕陽下,兩人相繼穿過林間小道,或許,縱橫江湖的篇章就此打開。 過了這片林子,天色也真正暗了下來,雲層收起了最後一抹殘霞,樹也肉眼可見的稀疏了。 風不似一個時辰前那般,現在讓人感到一絲絲的涼意。趙禹不僅是肌膚上感到了涼意,這心裡頭也有種悲哀的淒涼感,他懷疑自己被擺了一道,太信任別人了,這不,指不定在某個荒郊野嶺宰了自己。 “時候不早了。”蘭春風拉扯韁繩,讓馬放慢了步伐,道,“就在前邊,咱們把馬栓在這兒。” 跟在後邊的趙禹輕聲問道:“蘭大哥,咱們這是在哪兒?前邊是什麼地方?” “前邊有個破茅屋。”蘭春風激情滿滿,將將馬拴在樹邊後,快步走著“多少行走江湖的俠士曾暫居於這些荒無人煙的茅屋、破廟,趙小弟,今日,你我一道,共步江湖!” 趙禹多少也被觸動了,麵對這麼個充滿激情的人,趙禹內心放鬆了不少,至少他確定,這個陽光灑脫的大男孩,是不會對自己下狠手的。盡管如此,該有的警惕必須時刻保持著:“蘭兄,這裡頭不會有什麼孤魂野鬼吧?” 蘭春風嘻嘻笑道:“不會,我篤定,此間,隻有你我二人而已。走!” 輕推開門! 破敗的茅屋內,燭火通明,草屋中間陳酒半壇,陶碗兩盞,醉意幾分。 一人身著破舊的道袍,袍上上滿是補丁,頭戴斑駁的草帽,身側倚著把破舊木劍。 一人頭戴斑駁的僧帽,身穿破舊袈裟,袈裟上滿是修補痕跡,手持一串破舊的佛珠。 一道,一僧,這副場景不免有些古怪。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一人念“阿彌陀佛”,一人雲“太上老君急急敕如令”。可如今二人卻在這兒推杯換盞。 道士“咕嚕”一聲,喝下一大口酒,和尚“啪嘰”一聲,咬下一大口肉。 “二位俠士,別來無恙,在下蘭春風,有幸與二位在此共度一宿。”蘭春風抱拳施禮道。 和尚咽下口中的肉,擺擺手說:“誒,可別叫我俠士,我可受不起。額,找個地兒就可坐下,不嫌棄的話,一起來喝點酒啊!” 道士突然“啪”的一聲把酒杯放在地上,道:“你個禿驢倒是大方,買酒肉錢一分不出,你想請他們喝酒,行啊,錢付給老子。” 蘭春風很從容的找個地就坐下了,屁股下枕著些乾燥的茅草,倒是趙禹,有點兒不知所措的卡在二人邊上。 “小夥子,不打緊,你上後邊坐著去。”和尚慈祥的笑著,一笑臉上的肉就堆成一團。顯得有些許滑稽。 “今夜真是叨擾二位大俠了,還望海涵啊!”趙禹謹慎的背身後退。但今日實在是太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注意打了個趔趄,摔了個狗吃屎,這倒不打緊,更揪心的是,他一腳順勢將酒壺給踹翻了,這局麵可就不好收拾了。 本就心裡不爽的道士見自己的酒倒了一地,大喝一聲,一腳把趙禹踹飛,使其狠狠的撞在墻角。 “他娘的,你這小夥子不長眼是吧!”道士站起身來,看樣子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趙禹。 和尚仍靜坐原地,隻是拉拉道士的衣袖:“一腳下去還不解氣?非要整腥風血雨那一出?” “哪一次腥風血雨還不是你惹得,老子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苦主。”道士沖著和尚一頓大罵。 趙禹早就嚇得手腳都不利索了,趕忙從包袱裡掏出一兩銀子,失聲說道:“道爺,都怪小的眼長歪了,這一兩銀子就當小的賠罪了。” 道士定睛一看,果真是白花花,銀燦燦的一兩銀子,還假正經的拿起掂量掂量,道“小夥子還算懂事,隻不過……”說著說著,他瞄到了趙禹身後的那袋包袱,道“一兩銀子可能還不太夠。” 趙禹心中大罵,但嘴上卻不敢說什麼,隻好苦苦哀求:“道爺,你就高抬貴手,小的沒了那些銀兩,接下來可活不下去啊。” 胖和尚也看到那圓鼓鼓的包袱,隨性說道:“阿彌陀佛,小施主,錢哪裡有命重要,拿錢消災,自古都是如此。” 有了胖和尚這句話的默許,道士狠下心就要上前搶奪。 但趙禹豈是好欺負的主,攥緊拳頭就準備給道士來上一拳。 就在這時,安靜許久的蘭春風拔劍在二人間劃過,淡定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