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1 / 1)

司空可摘星 天之有兮 4844 字 2024-03-17

趙大麻子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破腦刳心。”   此時已經是黃昏,可依舊是雪裡夾著蒙蒙細雨,天空的顏色昏暗了些,有了夜幕的氣息。   司空摘星怔住,“忠於朋友。”   “忠於朋友。”趙大麻子道。   “看來有些東西還是能超出生死的。”司空摘星感慨道。   “輕生死,重義氣。我本就是屠狗輩。因為我們是朋友。”趙大麻子道。   “狗肉朋友。我們隻是狗肉朋友,還不到兩肋插刀,忠肝義膽的程度。”司空摘星毫無表情道。若說這是深思熟慮說出來的絕對能把人的心寒了,哪怕他的心是赤誠的,也聽不得這話。趙大麻子沒有馬上回答,隻是默默的喝了口酒,而司空摘星卻是整碗整碗的倒。他喝的是酒嗎?是白開水吧,還冒著氣呢!   可他喝的的確是酒,是趙大麻子好不容易特意準備的好酒。   女兒紅。琥珀色的酒,通明澄澈,香醇。白玉碗盛著,那是種奢侈,是種享受。   “你即不嫁女,我即不中狀元。喝這酒有什麼意義?”司空摘星突然問道。   “是花雕,是狀元,是女兒紅。我知道你的心五味雜陳,所以找來了六味給你下肚。酒自然是要好酒,江南的好酒。也隻有這樣才可以表明我的心痛。心疼你這位朋友。因為我知道你也是如此。”趙大麻子道。   “你還知道什麼?”司空摘星問道。   “一顆心若飄零,那就所剩無幾了。”趙大麻子道。   “似乎很有詩意,也很矯情。”司空摘星道。   “總好過虛情假意。”趙大麻子道。   “你確定不是來殺我的?”司空摘星開門見山道。   “我為什麼要殺你!?”趙大麻子大驚道。   “因為我發現了你的秘密。”司空摘星道。   “我有什麼秘密?”趙大麻子道。   “哦,那把殺狗的刀?”趙大麻子看了看砧板上的刀,又看了看司空摘星一本正經說道。   “兔子是你殺的,陣法也是你布的,那些人也是你殺的,你是青衣樓的人。青衣樓其中一樓的樓主。”司空摘星道。   “哦,怎麼說呢?兔子自然是我殺的,我不殺,你怎麼吃?生吞?我要是青衣樓的樓主,我為什麼要殺狗度日,做個耍威風的樓主不好嗎?”趙大麻子道。   “掩人耳目。我想是虛而實之,實而虛之,是最好的偽裝。”司空摘星道。   “為什麼?”趙大麻子道。   “人,可以有許多個身份。好比變色龍一樣。”司空摘星道。   “像你一樣?可以是成千千萬萬的人,可千千萬萬的人都不是你。你,醉了。”趙大麻子道。   “你出現的時間太巧。太過巧的出現,往往是精心布的局。”司空摘星道。   “你要是不說,我還不知道你是從郊外來的,還是在遇險後拾來的兔子。破天荒給你紅燒了兔頭,要知道我隻賣狗肉。”趙大麻子道。   “所以說我醉了,腦子有點糊塗?”司空摘星反問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誰沒有個疑心病!江湖險惡,命隻有一條。若我對你有殺心,你覺得我能坐下來陪你喝酒。或者說我為什麼不乾脆毒死你。給你加點料不是不可以。”趙大麻子道。   司空摘星已倒,醉倒……   “這樣喝酒,哪有不醉的道理。你也許很久沒有好好的睡上一覺了,就安靜的睡吧。”   趙大麻子喝著酒,喝著白玉碗裡的酒,一口氣乾完。然後收起了白玉碗,靜等夜色暗下。看著天空,喃喃道:“又是個難過的夜晚。”   深夜,人稀,雨停,雪止。地磚光滑,那是闌珊的燈光,那是冰雪的濕潤。偶有寒風凜冽,趙大麻子也沒有打烊的意思。雖然他的酒肆很簡陋,可真的很暖。爐火高焰,暗淡的夜愈加敞亮了起來。黑披風下沉睡的司空摘星趴著桌子還沒醒,他就一直這樣守著。   “店家,兩斤狗肉。上好酒。”趙大麻子看了一眼,“賣完了,明兒再來。”   來人看了看攤位上還掛著半邊狗,脆皮的狗。這人不是睜眼說瞎話?明明還有十來斤狗肉掛著,怎麼就說賣完了,分明是不想做自己的生意。想了想,“你即沒收攤,我既然來了,就是你的客人,哪有不做買賣的道理?”   “和尚,不該吃素的嗎?酒肉和尚我見過,那是佛祖能饒恕的。你,不行!”趙大麻子道。   “我是個和尚,無狗不歡的和尚。你真不做我買賣?”來人道。   “有人定了。小本買賣誠信經營。”趙大麻子道。   “這深更半夜的誰還會來,誰又知道你等著?說不定別人早把這事給忘了,你還傻嗬嗬的等,在這喝西北風。是你腦子有病,還是我沒資格吃你家的肉?”來人道。   “都不是。”趙大麻子道。   來人看了看趴倒在桌上的司空摘星,又看了看趙大麻子,然後又看了看自己。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袋,在燈光火焰的視線裡格外油亮,“既然沒肉吃。酒總該有吧,來壺燒刀子。有竹葉青那就更好了。”   “也沒有。”趙大麻子道。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你開的是什麼破店,做的是哪門子生意?吃肉沒有,喝酒沒有,那你到底有什麼?”來人怒氣沖天道。手已經把桌角拍碎。   “十兩銀子。”趙大麻子也不生氣,慢悠悠道。   “什麼銀子?”來人睜大眼睛問道。   “碎桌子。”趙大麻子隻說了三個字,卻沒有正眼瞧他。   “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漫天要價?”來人想殺人的心都有。   “桌子是不值錢,可你明擺著欺負我。要你十兩銀子已經是客氣的了。”趙大麻子冷道。   “我賈和尚從沒受過這等窩囊氣,今晚你要是不把酒肉給我端上來,我砸了你的黑店。”來人氣憤道,又把一整張桌子拍個稀碎。人卻穩穩的坐在凳子上,喝著自己酒壺的酒。調節氣息,看著趙大麻子。趙大麻子沒動,也沒看他的意思,依舊躺在破舊不堪的藤椅上,冷冷道:“現在是一百兩銀子。不議價。錢留下,保命。你是真和尚也好,假和尚也罷,我又不是信徒,也不拜山門。你要是找死,我可以送你一程。要是你覺得我說的話沒有分量,你可以試試。”   人沒走,也沒掏錢,兩隻眼睛咕嚕亂轉著。看了看趴桌子的人,看了看躺椅子的人,又看了看砧板上明晃晃的刀。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他的額頭流下豆大汗珠來。   他看得出來那齊整的削肉的刀法了得,骨頭平整的切口就是鐵證。   “你是到底是什麼人?”賈和尚問道。   “賣狗肉的。偶爾也殺人。”趙大麻子道。   “最近城中消失的人都是你乾的!?”?賈和尚道。   “你是捕快?”趙大麻子道。   “千麵佛賈和尚。”賈和尚道。   “沒聽說過。不管你什麼人,錢放下,走人。別驚擾了我的貴客。不是我不給你酒肉,是真已經沒有多餘的給你。你強求不來。話我已經說到這份上,人不可不識趣。那是件危險的事。”趙大麻子還是沒有睜眼。這的確不是一個店老板該有的樣子,可一個店老板該是什麼樣子這關趙大麻子什麼事?他開店即不為掙錢,也不為結交朋友,更不用養家糊口。他開店隻是因為喜歡,喜歡殺狗,喜歡喝酒。   賈和尚楞了許久。他固執己見,不願離開,也不願掏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換誰來,誰也不樂意,東西沒吃著還要付錢。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事。可他的確碰上了。   “禿頭的也不見得聰明,這或許是個病,得治。”一個人搖臀晃腰的女人出現,饒有趣味道。   賈和尚被她的美貌給迷住,也看出了她的邪性。知道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趙大麻子還是沒有睜眼,似乎他真的困了,懶得搭理任何妨礙他睡覺的人。   “你怎麼就知道我來了,連眼睛都不睜一下。難道我在你眼裡就不值得一看?”邪魅的女人道。   “我怕見到那雙吃人的眼睛,誘人的軀體。我一向沒什麼毅力,真怕一時把持不住就給你迷住了。漂亮的女人往往迫使男人最容易犯錯,也是最為無助的錯。”趙大麻子伸了伸懶腰,打著哈哈道。睜開眼睛,拿起狗肉就砍。起鍋燒油,佐料滾滾,肉翻騰。   一大盆狗肉端上了桌,司空摘星跟前。還上了幾壇好酒,衡水老白乾。賈和尚眼直了,邪魅的女人也一臉茫然不解的看著他。   “為我燒的?”邪魅的女人詫異的問道。顯然她已經流口水,顯然肉真的香,顯然她有點驚訝。   “我隻是打雜的,至於怎麼吃就不是我的事了。他要是喜歡,把棺材中的死人刨出來陪他一起吃我都沒意見。誠信經營,童叟無欺。”趙大麻子道。   這樣的回答沒有人會順耳,趙大麻子也不討誰的歡心。精致女人,陰著臉,冷峻像塊冰。可她的唇是火紅色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透露著一股狠勁。加上一襲紅衣,雪白的內襯。形體上強勢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