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道路是濕滑的,而腳上的泥巴是沉重的,卻不影響腳要踩在地上的結果。即使有摔倒受傷的可能,但隻要重心穩健,擔心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純屬瞎操心。可有的時候你既然想了,不發生點什麼,又好像對你有那麼一點兒不尊重。所以意外發生了,司空摘星腳下一滑。整個人就一屁股坐地上,坐在泥濘的路上,陷在一個小水坑裡。沒有人能把他認出來。這麼走一遭,他已經是個泥人。一個未被風乾卻已經成型的陶俑。 “能看到你一臉狼狽的模樣,那可比踩狗屎還難。”謝頂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的臉色十分難堪,他的腳下軟乎乎的。他知道那不可能是泥,被水給侵濕的泥所帶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味道已經彌漫在他的鼻息。 “果然你還是走了狗屎運。這都被你給碰上。”司空摘星打趣道。 “災星就是害人。”謝頂的腳已經在旁邊的草地上蹭了又蹭,口裡還罵罵咧咧的問候狗的祖宗。 “看你的樣子怎麼一點也不著急。”謝頂道。 “著急有用嗎?倒是你挺閑的!”司空摘星道。 “因為你在這裡。要知道一個人有了價值,身邊就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而你,如今就有價值。”謝頂道。 “什麼價值?”司空摘星道。 “我怎麼知道!我們都有價值,隻是看對誰有作用。能重視到什麼程度。你要是沒有價值,這四位怎麼會齊聚一堂!”謝頂道。司空摘星除了他根本就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存在。 “都說謝頂聰明絕頂,原來是老奸巨猾呀。”朱顏火紅的衣裳在空中滑落在他們的跟前輕聲道。抱著琵琶半遮羞一襲紫袍的商女的身影也在他們的眼裡呈現。隨後就是溫柔香和月明溪同時出現。 “果然是打滾撒潑的猴兒,深陷泥坑的滋味不好受吧!”朱顏道。 “總有你笑不出來的時候。”司空摘星道。 “嗬嗬嗬,你也看得著才行。不是誰都有那個機會,那麼幸運的。你說是吧!”朱顏道。 “你來,就是為了看我笑話?”司空摘星道。 “我來,隻是路過。這望月坡有你的出現平添了許多快樂。我能從某人的眼裡看出來。”朱顏道。她的眼睛落在了溫柔香身上,而後掃視眾人。 商女的琵琶聲響起,那聲音的確很悅耳。朱顏的手也按在了弦上,不情願她彈奏。那出手的速度眼花繚亂,可那掌風和指法卻大有講究。其出神入化的境界,令人瞠目結舌。 各自施展自己得意的功夫,使出渾身解數。在空中纏鬥,在林間跳動。那鮮明的色彩,宛如兩隻互相追逐打鬧的精靈一樣。 “原來這朱顏的功夫如此了得。”溫柔香有些意外道。 “商女的八音魔劫也不錯,把音波功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月明溪分析道。 “星火燎原掌果然厲害。”商女一臉灰黑,紫袍下的紫雲衫有了焦味。 “我之前不信你有那麼厲害。交手下來不得不承認你八音魔劫的威力。如刀子一樣鋒利,如霹靂彈可怕。”朱顏看著自己身上掉落的上好綾羅綢緞麵料裁縫好沒穿幾天的衣服而感到惋惜道。 “彼此彼此。”商女道。 “司空摘星,身邊有這麼一個殺手護著你,真是艷福不淺呀。溫柔香,你如此天仙般的人物不知道動起手來會是什麼樣?”朱顏道。 “女人樣。有話直說。”溫柔香道。 “我們來日方長。”朱顏看了一眼司空摘星道。這話說的不隻是給溫柔香聽,而是所有人。 “就這麼走了!?莫名其妙。不過屁股真大。我怎麼就沒有那麼豐盈的臀呢!”月明溪自嘆不如摸著自己的屁股有些玩味道。 “她是條毒蛇,妖嬈的毒蛇。你是條蠍子,蜇人的同時也要命。”商女道。 “這樣一說你是賢良淑德的女人,我們都是毒物要命的玩意兒。也不知道誰的手沾滿了血,在這說風涼話。謝頂,你怎麼還沒有走?”月明溪道。 “走!?去那?”謝頂一頭霧水道。 “管你去哪,馬上,立刻給我滾。”月明溪道。 謝頂不情不願的離開。 “現在就我們三個人,說吧。”月明溪道。 “你想要我說什麼呢?”溫柔香道。 “關於神色,關於司空摘星。”月明溪道。 “有什麼可說的?”溫柔香道。 “當然有說的必要。他不知道。”月明溪道。 “知道了又怎麼樣?”溫柔香道。 “你怕了?”月明溪道。 “就當是我怕了。”溫柔香走了,走得決絕。月明溪想把她留下,已經是不可能的事。現在隻有她和司空摘星。 她看著司空摘星,司空摘星也看著她。彼此都沒有說話。沉默良久後,司空摘星道:“我不清楚你們想告訴我什麼,可你們誰都不想率先出口。糾結的是你們而不是我。看樣子你們很熟絡。” 月明溪沒有回答,司空摘星離開。一個巷子裡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久違的。當他靠近的時候整個都愣住了。 “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司空摘星道。 “嗬嗬嗬,我們這些跑江湖的生死早就看淡了。今天不是你殺我,明天就是我殺你。殺來殺去,隻是為了點許威名,一些可觀的財富,以及可憐而自卑內心的尊重,平等的態度。誰,把我這樣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臨死之前能見道你。嗬嗬嗬,我,我很欣慰。” “東坡老人,東坡老人。”…… 東坡老人永遠的閉上了嘴,慈祥安靜的離開。他躲在巷子裡隻是想靜靜的一個人死去,而不是被人發現。他需要一個體麵,一個一生都在追求的東西。 望月坡上多了一座新墳,是東坡老人的。他就葬在趙大麻子的隔壁。這樣他們就不寂寞了。 殺狗的趙大麻子,殺人如麻,乾凈利索。麻子原來是這個意思,他殺了很多的狗很多的人,所以才有這麼一個諢名。 司空摘星悲傷了起來……他梳理著思緒…… 神色,賈和尚,盧的,解青衣,魚鰭,魏子雲,魏子興,傅玉,盧山,莫進來,關中仁,龍戰野,趙大麻子和東坡老人,他們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係還是說隻是個巧合。 從時間和事件上他推敲演變著什麼…… 他得到的結論是所有的事都與自己有關。 心中的那份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想到了什麼。急匆匆的離開了望月坡。 “你們說他會去哪裡?”溫柔香道。 “臭姐姐想知道這不是有個跑腿的嗎。端木次。”靈秀大喊道。 “姑奶奶我這就去,保證萬無一失。”端木次道。他還想說什麼,看著千真那難以捉摸的表情他又憋了回去。 “端木次,自己當心點。”萬雀道。端木次不知道聽到沒有聽到反正人消失在她們的視野裡。 花滿蹊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她的眼神明亮而清澈,如鏡一樣平靜無奇。她的銀發根根一樣。沒有枯竭開衩的末梢,反而一頭的柔順。 魚鱗在她的身邊,撫摸著她的銀發。梳著她的銀發。 “囡囡最乖了,我幫你梳頭好不好呀。”魚鱗哄小孩一樣輕柔的聲音緩慢而清晰道。 “恩。囡囡會乖乖的。和小花一樣。”花滿蹊道。 “對。和小花一樣乖乖的。”魚鱗道。 小花不是人,它就是隻呆萌的兔子。一隻白如雪的兔子。肉肉的,毛茸茸的,很可愛。她輕揉它的毛發。夕陽餘暉打在她的臉上,她並沒有欣賞的意思。 魚鱗曾經想都不敢想……如今雖然有些缺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卻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他感恩上蒼把她留了下來,留在自己的身邊。那就是最好的恩賜。 司空摘星的到來,打破了他寧靜的心。魚鱗冷冷的看著他。 “你終於還是來了,踏上這塊土地。”魚鱗停下手中的梳子,一個婢女把人送去休息。此時的花滿蹊也已經沉睡,雙手卻緊緊的扣著白兔,白兔安靜的待著不動。 “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好。這地方依舊姓魚,你也一樣。”司空摘星道。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是視如己出。”魚鱗道。 “可你的野心很大。大到你已經失去人性。你的心裡隻有權利。而權利需要至高的。聰明過人的你,欺騙了你身邊的所有人。你不覺得你很虛偽嗎?”司空摘星到。 “每個人都有偽善的一麵,內心住著一個魔鬼。曾聽聞每一個魔鬼身上都有一尊慈悲的鎮壓。佛像倒了,魔就從見天日了。你說這故事要說的是什麼?是佛的脆弱?是佛的慈悲?還是說佛本身就是魔,是另一個法象。”魚鱗道。 “生而為人,當頂天立地。忠孝仁義信。”司空摘星道。 “你是個賊,和我說什麼仁義道德。”魚鱗十分納悶道。 “可你最不該做的一件事就是把他給殺了。”司空摘星道。 “我已經提醒過他。這事我也很遺憾。”魚鱗道。 “你就是個瘋子。畜生。”司空摘道。 “罵吧,不然就沒機會了。”魚鱗陰冷道。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惡毒,形同阿鼻地獄的惡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