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然等人轉過身來,見王大有攜數名村丁跪伏於地。 李豐民記起兒子說王大有不顧民眾安危,一心要除黃大仙之事,不禁皺了皺眉頭。 “大有,何少俠擊退歹人,頗耗靈功,有任何事待明日再說吧。” 王大有隻看了一眼村長,頭如搗蒜般朝著何悠然磕個不停。 何悠然趕忙上前將他扶起,道:“大有兄,悠然已知你心意。我既諾除此患,決不食言。待我修養一夜,明日一早便起行捉妖。” 他雖年少沖動,也知籌謀妥善,行事完全的道理。所以才有此一言,隻待靜心謀劃未來之事。 王大有麵上一喜,道:“上仙隻管休憩,我等為上仙在旁護持,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言罷,朝李豐民略一拱手,招呼眾人去了。 李豐民哀嘆一聲:“這王大有剛愎自用,在村中不知惹了多少事端。 “何少俠,非是老朽妄自菲薄。那黃大仙百年成精,又修五行巖土之法。老朽曾遣炳兒以重金邀來兩名練氣高手,均不敵被殺。 “老朽為保村民性命,不得已才委曲求全。少俠若有心除此妖患,還等明天一早趕回宗門,多邀同門相幫方為上策。” “兩名練氣高手都打它不過?”何悠然心中稍驚,仍是麵不改色,道,“好極了!村長莫慌,待我挖了那黃鼬屍身,取出土靈珠獻給掌門。” 聽少年胸有成竹,李豐民心中稍慰。 又見阿寶攙著一位老人走了過來。阿寶向少女道:“姐姐,姐姐。寶兒聽說姐姐能讓人生出好多力氣,請你幫爺爺看看腿病。” 原來阿寶的爺爺腿患頑疾多年。剛才打水之眾一人,因受了少女施針,頓時神采奕奕,事後便將此事告訴阿寶。阿寶掛念爺爺,故此問詢。 李豐民把臉一沉,道:“小孩子家胡說些甚麼。再這麼一鬧,又要耽擱多少時候。你爺爺腿患久難痊愈,也不急在一時。等明日一起說吧。” 阿寶小嘴一撇,眼淚順著臉蛋滑落。 少女拿出手帕拭凈阿寶淚水,柔聲道:“阿寶不哭,姐姐這就給爺爺瞧瞧。” 見少女毫不介意,李豐民隻得在旁相陪。 少女問阿寶爺爺:“老人家,你痛在左腿右腿?痛狀如何?” “啥?山中有老鷹?不吃蜈蚣……” 那老者年逾九十,耳已半聾。少女問詳半天,愣是問不出事所以然來。 少女無耐,隻好另變策略。纖纖玉指朝老者身上要穴拍點,待按至太溪穴,老者痛叫一聲。 少女喜道:“是了。”又察老者麵容腠理,未觀其脈,已曉病因。 阿寶問道:“姐姐,我爺爺還有救麼?” 孩童口無遮攔,不善措辭,此話一出,眾人不禁莞爾。 少女笑道:“阿寶寬心。爺爺隻是邪風傷及榮衛,久客玄府,血流不通所致……” 忽然想到他一小孩,哪裡聽得懂這些,改口道:“阿寶乖,讓姐姐給你變個戲法可好?” 阿寶拍手叫道:“好呀,好呀,阿寶最愛看戲法了。” 少女皓腕一翻,五根銀針在手,看似隨意一甩,正中石關、商曲、大赫、橫穀、築賓五穴。 銀針長短不一,入肉分寸有度。等待氣至,將針轉撚提刺,七九個呼後,拔針功成。 老者隻覺足癢難耐,將手裡拐杖一丟,起身拿腳擦磨地麵止癢,全然忘了自己腿痛不便之事。 李家父子二人齊聲贊道:“軒轅姑娘妙手神術,非一般江湖郎中所及也!” 阿寶瞪大雙眼,滿臉不可思議:“姐姐好厲害,比會耍劍的大哥哥還要強。” 何悠然脖子一縮:“我堂堂禦劍術,何時成了街頭耍劍之流。” 爺孫二人手舞足蹈,自是引來村民圍觀。 其中一男子問道:“姑娘,我右眼視物不清,似被厲鬼遮眼,在家求神拜佛多日,毫無用處。” 少女拉其眼瞼細觀,說道:“大叔非是妖物所迷。蓋因足陽明經絡受損,下眼瞼生出雲翳,漸覆眼仁。待我以針刺之,再服丹藥,不日痊愈。” 那男子千恩萬謝,拿出銅錢欲要支付診費。 少女一口回絕:“大叔,小女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山中金銀,本就難得,還是大叔留著貼補家用吧。”向著圍觀的村民道,“小女寄宿村中,感恩鄉裡。大夥身體若有疾恙,可讓小女代為診治。” 一新婦懷中抱子,問道:“我家孩兒未及滿月,卻雙目向右偏斜,好似鬼怪俯身,懇求姑娘施針救治。” “你家嬰兒睡床右側可為窗牘?” “正是,正是,姑娘怎會知道?” “嬰兒睡眠不定,夜間醒來,被窗外星月之光吸引,身子被繈褓包裹,翻身不得。眼珠隻有向右。時候久了,自然難以回正。 “嬸嬸不用慌張。我有一法,不用針灸藥石。你回家後,夜間用簾布遮住窗欞,再取山中螢火蟲裝入一隻口袋,懸於嬰兒左側頭頂,數日即愈……” 村民越來越多,裡外裡將少女圍的水泄不通。 李豐民別無他法,隻得吩咐壯丁維持秩序。又讓李炳回家將飯菜放入蒸屜保溫。 少女問診的模樣,即細心,又耐心,不急不躁,溫柔似水。 何悠然內心一動,忽地想起楚心湖來。 二女一柔一剛,一位溫文爾雅,楚楚動人;一位性烈如火,落落大方。 一時間少年心猿意馬,縱有十年禪修之功,也拉不回他思慕師姐之情。 直到酉時日落,村民才逐漸散去。 少女飲盡阿寶遞來的清水,歉然道:“李伯伯,何少俠。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何悠然道:“軒轅小姐妙手回春,手法比之宗門師叔亦不遑多讓,真教我大開眼界。” “是啊,軒轅小姐投奔我村時,隻說來此山中采藥,起初老朽半信半疑。如今見其神術,老朽唯有汗顏而已。” 李豐民朝何悠然和少女各一揖,道:“長壽村能迎來逐天宗何少俠,神醫軒轅小姐,實乃萬幸,萬幸啊!” 言罷,朝南一伸手:“天色已晚,請二位隨我歸家用膳。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席間,少女不善飲酒,略略吃了些青菜素餅,便即告辭回房休息。 何悠然同李家父子推杯換盞,飲至月升方才散場。 這長壽村雖處山裡,卻占據著通往楚泉、巖州二域的交通要到。是以常有往來客商到此打尖。時候久了,便在村中蓋起二層小樓,為客人食宿提供方便。 李炳引著何悠然來到村中客店安歇,自己一晃一顫地回家去了。 那客棧二樓隻有兩間房,少女在東廂居住,內裡那間是李豐民特意為何悠然所留。 何悠然晃晃悠悠地走上樓梯。他雖修真練氣,但不達一定境界,酒水佳釀亦能令其熏醉。 待路過東廂,耳聽門後傳來“咄咄”之聲,似是有人用物什擊打木板。 “這麼晚了,不知軒轅小姐在做些什麼?” 何悠然好奇心起,借著酒勁,拿眼湊到門縫向內張望。 不料房門並未上栓,隻聽門軸“吱呀”一聲,向後猛然張開。 變故突如其來,縱是何悠然反應迅捷,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倒。 慌亂中,何悠然竟將所學功法拋諸九霄,僅憑身體本能反應。隻見迎麵一張木桌,他便毫不猶豫地雙手按了上去。 好容易撐住身體不倒,何悠然暗嘆好險,緩緩把頭抬起。 迎麵而來的是一道略帶促狹的目光。 少男少女,夜半時分,四目相對。 何悠然仰著頭,以足為墩,以臂為柱,身子仿佛化作連接門裡門外的橋梁。 “軒,軒轅小姐,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