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那小娃娃中了我師弟的‘屍降術’！” 　　祝東來躍至軒轅天真身旁，一把將其推開。他側身閃過阿寶淩厲一擊，順勢從袖中拽出五張黃紙符籙，口念法決，將阿寶封了個嚴實。 　　阿寶嘶聲厲吼，孩童嗓音尖銳，又著了妖魔道。因此吼聲淒厲異常，隻嚇的村民連連後退。 　　“噗噗噗”三聲響，封在阿寶身上的三張符紙冒出火光，片刻間燒成了灰燼。 　　另外兩張符紙牢牢貼在阿寶額頭肩頸兩處。阿寶掙紮了數下，終是不能動了。 　　“我地乖乖，司辛這老小子竟把這妖術重新練到這般地步。” 　　祝東來捏了一把冷汗，轉頭對何悠然道：“小娃娃，我這兩道符封不住他多久。 　　“這邪功隻怕浩然正氣，你快禦劍刺它心臟，結果了這僵屍性命！” 　　何悠然望著阿寶淒慘的模樣，搖頭道：“阿寶無端受難，我怎會忍心殺他。軒轅小姐，請你救他一救。” 　　“小娃娃，你不知道我這師弟術法的厲害。他所修邪功，絕非尋常醫術所能破解！” 　　軒轅天真查看阿寶一番，針藥並用，皆不得法，悲傷的搖了搖頭：“公子恕罪，小女也無能為力。若是，若是爺爺肯傳授另一套針訣，說不定……” 　　眼見施救無望，何悠然鋼牙一咬，調轉劍尖直刺阿寶胸口。可劍離胸口一寸，驀地又停了下來。 　　何悠然劍指拚力向前送，可青鋒劍似乎明白主人心意，始終不肯挪動半分。 　　“刺啊，臭小子，你猶豫什麼！若是符咒失效，我們能降服它還好說。被它逃走，村民性命堪憂啊！”祝東來氣的跳腳。 　　眾村民一聽自身有難，紛紛出言勸道：“何少俠快快出劍，殺了這邪物。若讓我們受損，少俠於心何安？” 　　村民互相推諉，軒轅天真火冒三丈：“阿寶乖巧懂事，和爺爺相依為命。你們早先也受過阿寶父母恩惠，怎能說出如此寒心之語！” 　　王大有高聲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軒轅小姐放心，阿寶死後，老人由我王大有贍養，絕不虧欠半分！” 　　村民紛紛附和稱贊，直教少女銀牙咬碎，卻也無可奈何。 　　突然“噗”的一聲，阿寶身上符咒又燃燼一張。阿寶四肢顫動，似要掙脫束縛。 　　“何少俠，你殺一人，救百人，這等功量，總不吃虧啊！” 　　“那小子，趕緊把僵屍殺了，猶猶豫豫的算什麼好漢！” 　　“無毒不丈夫。何少俠，我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就算你饒過阿寶，它又會饒了我們嘛。誰家沒有親朋，誰又不心疼家人啊！” 　　一眾村民叫嚷嘈雜，把矛頭對準何悠然。 　　此時的少年，正麵臨這人生有史以來最大的難題。 　　他忽然想起某年的一天，自己曾問過師父心中的疑惑：“若是好人被迫變成了危害他人的妖怪，到底該不該殺？” 　　依稀記得師父這樣答道：“殺與不殺，不在於你，不在於他。而在於我之本心。 　　“本心既是業障，亦是魔性。常人向善，源自天然。突破阻礙，方得真理。若能了卻業障，凡事皆可放下。” 　　這段話說的隱晦至極，以至於何悠然始終認為，師父也從未真正知道答案。 　　他又望了望所有人的臉色。除了軒轅天真略顯猶豫外，所有人都盼望著自己刺出此劍。 　　這一瞬，少年垂下左臂。他仿佛下定了決心，再抬起頭時，目光堅定而果決。 　　軒轅天真似乎讀懂了少年眼中的含義，緩緩閉上雙目，淚珠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阿寶，對不住了，希望你來生找個好人家吧……” 　　何悠然劍指向前一送，青芒透過孩童胸口。阿寶喉頭發出最後的嘶啞，仿佛宣泄著世間的不公。 　　“阿寶，阿寶你在哪裡……阿寶啊——”阿寶的爺爺顫顫巍巍地擠進人群。 　　幾名村民上前攔住，不料老人竟生出水牛般的力氣，把攔路的村民撞到一邊。 　　老人伏在孫子幼小的屍身之上，乾癟的手掌撫摸著同樣乾枯的麵龐：“阿寶啊，你就這樣丟下爺爺走了……阿寶，你快回來，回來啊……” 　　也許兒子兒媳的離世讓他的心早已麻木，老人並沒有哭，但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卻又能透徹天地，直擊人心。 　　聲音漸弱，老人抱著孫子的屍身，垂著頭，不發出半點聲響。 　　軒轅天真心道不妙，趕忙蹲下身去，指頭搭到老人脈絡上。 　　好一會，她站起身，帶著哭腔說道：“脾脈現，胃氣絕。阿寶的爺爺也走了……” 　　原本誅妖的喜悅，頓時化作綿延悲切，眾人跌落穀地的心情，環繞在少男少女周圍。 　　軒轅天真涕淚橫流，找書苑 wwｗ．ｚhaoshuｙuａn.com 哭的像個孩子。 　　何悠然呆立當場，目光呆滯，不知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李豐民收斂傷悲，對著何悠然三人道：“你們趕緊走吧！你若不執意要殺黃仙。村民與黃大仙平衡相處，又怎會有後來的這些是非！ 　　“長壽村風雨佇立千年之久，今日竟因你們遭此橫禍。真是不幸，不幸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村民倒戈責難，絲毫不給少年留情麵。 　　王大有怒道：“喪門星！快滾出長壽村，這裡永遠不歡迎你們！” 　　“滾啊！滾啊！” 　　村民們義憤填膺，早將何悠然等人曾為他們所作的一切拋諸腦後。 　　何悠然與軒轅天真就這般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更不是。 　　“混賬東西！”祝東來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們這幫白眼狼。何少俠義薄雲天，拚著自己受傷，也要幫爾等剿滅精怪！ 　　“軒轅女俠不顧危險，為爾等除災解厄。爾等不思報恩，卻以惡語侮之，真是狼心狗肺，天理不容！ 　　“這等不忠不義的地方，在此有辱聖賢名節！何少俠，軒轅小姐，我們走！” 　　袖袍一甩，大步流星出村去了。 　　軒轅天真拽了拽少年衣袖。何悠然猛地回過神來，神色復雜地望了阿寶和李炳屍身一眼，跟著少女就此離去。 　　天幕垂垂，荒葉漫漫。 　　何悠然初入江湖，又怎能看透人心復雜。世間道理，人人常誦，又有幾人能恪守其真？ 　　少年經此磨難，不僅修為見長，其心性、品格亦更上一層樓。江湖路遠，砥礪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