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如利劍,切割著空氣,也切割著初春的眾生。飛沙走石,無情的吹打著北方土黃色的天地。 風欲靜,沙塵未停,一輛馬車從街角而來,巨大的木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碾在碎石鋪就的路麵,卻被風聲掩蓋住車輪的聲音。 言澈用力握緊拳頭,盡量顯示出那緊致結實的肌肉。車廂內不夠寬闊,使他健碩的身體無法完全展現出青春的活力。 “陳伯,鏡子呢?” 趕車的管家吆喝一聲,拉緊韁繩,馬車穩穩停在了路中央。 他起身從車廂角落的木盒中拿出銅鏡,遞給言澈時,那陰鬱渾濁的目光也變得無奈起來。 就像長輩看著不成器的後輩一樣的無奈。 “哎——”陳管家嘆了一口氣,繼續趕著馬車。 鏡子中年輕而富有活力的俊朗容顏,深深的迷戀著言澈,“嗬,年輕真好!” 言澈欣賞著銅鏡中的自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對著鏡子這般作態。 沙塵暴終於停了,天地間昏黃的灰塵卻顯得愈加凝重,也愈加壓抑。 幸好車廂外傳來陳管家的聲音:“少爺,快到了。” 言澈放下鏡子,整理了一番用貂皮做成的袍子,推開窗戶。 城中顯得異常寂靜,那些為生活奔波的人們早已在沙塵暴來臨前回到了家裡,躲避這肆虐的狂風,就像躲避城外陰山中的土匪一樣。 院墻是黃褐色的土磚砌成,此刻沙塵暴過後,卻泛著土白色。大門西北的屋簷邊,筆直的插著一桿旗桿,旗桿上飄蕩著一麵醬紅色鑲金邊旗幟,被餘風吹刮得獵獵作響,使人難以分清用金線繡在上麵的是不是個“李”字。 大門屋簷下,一塊朱紅色的門匾上有三個金篆大字——縣衙署。 “少爺,這……能行嗎?”陳管家混濁的眼睛中閃爍著一絲顧慮。 言澈跳下馬車,望著縣衙暑,“沒問題,將東西都搬進去吧。” 花廳內,左右兩邊各陳放著六大箱聘禮,此刻箱子已經被打開,裡麵綾羅綢緞盡顯珠光寶氣。 “大人,令愛年芳十六,澈仰慕久矣,今冒昧前來求婚。” 言澈跪在縣令李大人下方,雙手抱拳,“大人,小子帶著萬分誠意,還望大人成全言澈!” 李縣令一臉懵逼,頓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冒犯到了自己,質問道:“你憑什麼覺得本府會將娟兒嫁與你?” 言澈不緊不慢,“大人有所不知,家父如今是雍北州最大的瓷器商行的東家之一。” 李縣令陰著臉,眼神輕蔑,緩緩出聲:“富商言家?言澈?嗬,你好大的膽子。” 說到後來,幾乎是低吼。低沉得如同從甕罐中發出的聲音中,帶著冰冷的肅殺,“來人,將此狂徒拿下!” 門外值守的衙役聞聲,其中兩人沖進花廳,將刀架在言澈的脖子上。 “大人!”言澈匍匐下來,低著頭顱不敢直視李縣令威嚴的身影,“大人且慢,聽小子把話說完……” 在李縣令抬手示意下,衙役停止押捕的動作,但冰冷的鋼刀依舊沒有離開言澈的脖子。 言澈從容不迫的神態,被架在頸上的鋼刀切開,臉上多了幾分窘迫,“大人雖然多次鎮壓陰山土匪,但這些賊人狡猾,大人出兵圍剿,他們便分散開來,龜縮在陰山一帶的深山老林中,大人打道回府,他們又下山作亂。” “如此反復,清遠縣匪患擾攘,百姓難安,商業難興,大人亦難安。” 李縣令冰冷得毫無感情的低沉聲音再次響起:“這與你提親何乾?” “家父已經跟陰山匪首結為異姓兄弟,若小子同令愛比翼連枝,可省去大人些許煩憂。” “您隻要認下這門親事,匪患不用大人興師動眾既可解決,有雍北州瓷器商行進駐清遠縣發展交易,市場可興。” “進,大人治理有方,官運通達;退,清遠境內安穩,百姓樂業!” 李大人沉默了許久,嘆了一口氣,“抬起頭,讓本府好好看看你!” “大人!”言澈抬起頭,身子又變得筆直,表情恢復鎮定平靜。 ----------------- 沙塵暴已經完全退去,但陰沉的天空依然昏黃,疾馳的馬車飛奔在前往雍北州的官道上,翻飛的馬蹄濺起路麵的灰塵,仿佛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畫上句號,也為言家的這場巨變打開閘口。 三天前,清遠縣第一富商言青峰在經商途中被陰山土匪綁架,索要巨額贖金,限期七天內交付黃金百兩。 眾匪皆知言家家大業大,交付百兩黃金根本不成問題,但,表麵光鮮的言家,早在幾年前便家道中落。 近些年來,清遠縣土匪猖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匪患嚴重影響到百姓收入和商業交易,隨著朝廷南征,苛捐雜稅便是一漲再漲,言家,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然而禍不單行,家道中落的同時,言家大少爺從半年前那場大病後開始,仿佛換了一個人,言行舉止多有不當之處,對飄渺的修仙道途達到癡迷程度,經常像個女人對著鏡子欣賞自己健碩的身體和年輕的容貌,然後或傻笑,或自言自語:“年輕真好!” 家主攜言澈多處求醫,皆診斷不出是何病癥,有郎中斷言,言澈因病傷神,非藥石所能救治。 郎中說話含蓄,直白點來說,就是言澈成了傻子,沒辦法治療了。 言青峰給予厚望的獨子成了傻子,對言青峰的打擊確實不小,他愈加無心生意,家道便愈加敗落。百兩黃金,言家還真拿不出來。 在這船漏偏逢連陰雨的時刻,那個大家都失望透頂,認為是傻子的大少爺言澈站了出來。 他以雷霆手段整合家中勢力,像個暴君一樣獨斷專行,將家中那不夠支付贖金的錢財,全部拿出來,購置成了聘禮,前去縣令李大人家求婚。 沒人知道言澈是何時練成葉家祖傳武技的,那可是家主言青峰花了三十多年都沒練成的武技啊。 那些不服言澈的人,都被他強勢鎮壓。家中的族老叔伯及堂姐弟妹都對言澈失望至極。 即便是他的母親,也淚眼婆娑的失望怒斥:“澈兒,你就那麼盼望你爹去死?你就那麼急切的想當家作主?” “你不同叔伯們想辦法救出你爹,卻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求婚?你個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