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掠過,攜帶著湘江獨特的水汽,撲麵而來。 十五歲生辰剛過的王璟山,已然整裝待發。 文升、商開影,以及由王先益率領的凡銳營二百名火槍手,都將與少年並肩前往臨安。 在商開影的攙扶下,文天祥緩緩走到了湘江之畔的渡口。 盡管年過六十,身體因疾病而日漸衰弱,但他的眼神——那對曾睥睨戰場的眸子——卻仍舊銳利如鷹。 他與少女鄭重作別後,靜靜佇立在渡口,凝望著自家的年輕一輩登上客船。 船帆緩緩升起,他的視線緊緊追隨著那些年輕的麵孔。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視線中逐漸變得模糊,幾近融入北方迷蒙的遠方。 這時。 “右相!” 在靈力的激蕩下,少年的聲音如同破空的利箭,清揚而悠遠地傳至岸邊渡口。 “先生未嘗負宋,惟宋負先生也!” 文天祥舉起手中的拐杖,臉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輕輕揮動。 話已至此,無需贅言。 老者默默注視著孩子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唯有期盼: “願你們平安歸來。” - 船抵嶽陽後,王璟山等人轉入長江,開始向東行進。 沿途將經過鄂州、江州、安慶、池州、銅陵、建康、鎮江等地,出長江口,南下轉入錢塘江,逆流而上,便可抵達臨安。 在這漫長的旅途中,王璟山並未閑著。 他將《正道練氣功》悉心傳授給了文升。 隻因臨行前的夜晚,文天祥曾與王璟山、文升促膝長談。 “回想成都一戰,老夫首次直麵胎息修士的威能……那一刻,老夫才深刻體會到仙凡之間的鴻溝,遠非新式火器所能彌補。” 燭火搖曳中,兩代人的思想在碰撞中交融。 最終,文天祥準許了文家晚輩踏上修行之途。 盡管老人直到臨別,都未再提及昔日“仙凡平等”的理想抱負。 可這四個字,早已如同一顆頑強的種子,自王璟山於北宋種植靈田之日起,便在心中悄然發芽紮根。 “修煉之道不應為少數人所獨占,而應普惠於眾。” 因此,在默寫完《正道練氣功》這部功法之後,王璟山並未將其束之高閣,而是毫不猶豫地將其借給了商開影和王先益,讓他們謄抄修煉。 接著,他又毅然走入凡銳營中,麵對那些目不識丁的火槍手們,耐心地誦讀出功法,細致地指點起修煉的要訣。 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讓這些普通的士兵們,也有機會接觸仙緣,進而改變他們的命運。 “璟弟,你豈能這般雷厲風行地傳授功法?” 文升看著王璟山在幾艘船之間靈活地穿梭,不出五日,竟然已經將《正道練氣功》傳給了二百多人,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擔憂。 “雖然太後下了懿旨,允許將《正道練氣功》傳授給非崖山後裔的人,但每年也隻有一百個名額而已……去年更是一個名額都沒有放出。” 他皺了皺眉,繼續說道: “你這樣大肆傳授,難道就不怕觸碰到崖山派的底線嗎?” 旁邊的王先益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睜開眼答道: “文公子,崖山派有底線?這事我倒真是頭一次聽——” 他的話尚未落音,王璟山的木劍已輕輕敲在了他的頭頂。 “王大哥,專心引氣才是關鍵。” 少年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先益頓時噤若寒蟬,緊閉雙眼,將僅剩的胳膊努力提起至胸前。 他的腦海中飛速回轉著剛剛記下的口訣,試圖在遺忘的海洋中撿回拗口的記憶。 與此同時,商開影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即便文升與王璟山的討論聲近在耳畔,也無法打破她的沉浸氛圍。 王璟山將贊許的目光,從商開影身上緩緩收回,然後盤膝坐在文升的對麵。 “升哥,你不必為我擔心。” 他沉思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 “既然我已經選擇了劍道這條路,那麼勇往直前、直麵恐懼,便是我實現心念通達的唯一途徑。” 文升聽了,不禁微微挑眉,追問道: “這麼說來,你也承認自己心中有所恐懼?” 王璟山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而是坦然地點了點頭: “當然會怕。這些日子裡,雖然人人都稱贊我為劍仙,但我自己心裡清楚,這個稱號背後藏著多少水分與未知。”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如此急切地傳授功法?穩紮穩打,逐步推進,豈非更為穩妥?” “人們都說‘循序漸進、穩中求變’是明智之舉,但在這個看似無邪的盛世之下,怎知它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墨守成規?——” 少年眸亮如星,坦然直視著文升,毫無回避之意。 “升哥,你曾與我詳述正源變法的那段歷史。恕我直言,兩位相公當年變法失敗的關鍵所在……”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便是那些執行變法者,恰恰也是因變法而失去自身利益者。這其中的利害矛盾,才是造成變法失敗的根本。” 文升愣了半天,最後隻能無奈地問道: “璟弟,你真的隻有十五歲嗎?” “升兄親自為我祝的壽,為何明知故問。” 文升長嘆一聲,回憶道: “那日與你在仙仁堂把酒言歡,你說想要入世,親睹仙朝的眾生百態……此刻看來,你不像是去臨安見世麵的。” 文升幽幽道: “更像是去造反。” 王璟山聞言一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沒想到文升會有這樣的想法。 隨即他搖頭否認,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升哥,你當真不必為我傳法一事,煩憂過重。” “哦?那是為何?” “有一件——不,是兩件事,我尚未與你們分說。” 隨後,他施展了一道消音訣,確保接下來的話語不會被外人窺聽。 他詳細敘述了在青城山上,與丁達關於胎息路斷的對話。 文升聽後,不禁皺眉問道: “尊道十四至十六年,整整兩年,整個北宋國除了你之外,竟無人能夠成功修煉《正道練氣功》?” “確實如此。根據修真司的推測,能夠通過《正道練氣功》成就胎息者,至多不會超過十萬人。” 這時,就連商開影也從冥想狀態中脫離出來,忍不住追問: “十萬人?這個結論宦修是如何得出的?” 王璟山解釋道: “他們經過多次觀察與記錄,發現每當一名舊的修士死去,便會有新人成功晉升到胎息境界。” 文升結合之前王璟山的講述,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你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傳授功法給我們,實際上也是在驗證這個規律是否準確。” 王璟山肯定地點了點頭,表示文升所言非虛。 正當他打算繼續揭露“轉壽法”,這一秘而不宣的奇術時,遠方的江麵上,一艘巍峨的官船破浪而來,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從船舷上隱約可見的身影判斷,來者應是提前回宮復命的內侍都知,郭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