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臨安的第七日,王璟山終於踏上了臨安城的土地。 七日之前,他在崖山麵對眾修士的試練時,選擇將天上禦劍訣發揮到極致,以雷霆萬鈞之勢展示自己的實力,避免後續接連不斷的挑戰。 遺憾的是,他自認劍法修為勉強夠看,但功法修為卻遠未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僅是施展第九十三式,催動五道水龍卷搬運船隊,便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靈力。 於崖山眾人頭頂短暫禦劍的那一刻,他已是強弩之末,全靠咬牙硬撐,才沒有讓自己倒下。 “好在經過那片柳樹林時,埋伏者並未發動攻擊。” 每日,碼頭上熙熙攘攘,各路人士紛紛前來,爭相邀請王璟山出席宴會。 這些請帖,無一例外被文升婉拒。 其實,王璟山的身體狀況,早在四日前便已恢復如初,並不需要足足七日的修養。 他之所以遲遲未下船,是因為正如商開影最初所料,外界各方都在推測劍仙連日來深居不出的真正意圖,並陸續派出不同的人分批前來相邀。 三人經過商議,決定繼續留在船上靜觀其變,等待真正的“貴賓”。 用文升的話來說, “璟弟,你這劍仙的名頭既然已經響徹臨安,索性便把這架子端足了,看看哪方誰最想與你結交,找你借勢。” 四天時間轉瞬即過。 眼前的岸上,三名重量級信使,幾乎在同一時分聯袂而至。 右側那位,身著一襲深藍色長袍,頭上戴著巧士冠,不是別人,正是他們之前已經見過兩麵的內侍都知郭慶。 王璟山心中暗自揣測: “不知他今日代表的是弱帝趙昺,還是那牝雞司晨的太後?” 左側站著的,則是一名頭戴方巾,身穿傳統文士青袍的老者。 “這位是端明殿學士、仙居吳氏的家主吳長因。” 文升對少年悄聲介紹道: “江南士修。” 而中間那位年過四十的男子,短須輕揚,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隻是用一條花青色的緞帶,在發尾輕輕係住,渾身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羈氣質。 文升並不認識此人,卻是商開影在王璟山耳畔,低聲道出了他的身份: “皇修趙孟頫,崖山派的中堅人物。” 文升聽後,眼角不易察覺地一跳,帶著幾分驚訝掃了一眼旁邊的少女。 但此時並非探究原委的良機。 於是,他收斂心神,專注地聆聽起王璟山與三位信使的對話。 “昔日老朽佇立對岸,舉目仰望劍仙之絕世風姿。” 吳長因含笑而言,麵上盡顯慈祥之態: “但見您劍氣如虹,縱橫無匹,宛若蛟龍遨遊天地之間。今日有緣與劍仙麵對麵共敘,實乃老朽三生有幸。” 王璟山先恭敬地行了晚輩之禮,然後淡然回應道: “吳大人言重了,小子隻是機緣巧合之下踏入劍道,離真正的劍仙境界還差之千裡。” “王璟山,你無需過謙。” 趙孟頫輕撥短須,接過話頭,眼中流露出一絲贊賞, “即使不談劍道,單論修煉天賦,你仍然出類拔萃。十五歲便達到胎息九層,這樣的成就,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 言罷,他似是想起了什麼,轉頭望向吳長因,問道: “吳老,令孫當年達到胎息九層時,又是幾歲?” 吳長因依舊是一副和煦的笑容。 “並非‘當年’,而是在今年初春之際突破。” 他平緩地回答道: “他如今二十歲。” “啊,這樣。” 趙孟頫微微點頭,接著又好奇地問道, “那今日怎不見令孫與吳老一同前來?” 吳長因輕聲解釋: “今日有一爐丹藥即將煉成,歌兒需在家中守護丹爐,以確保靈丹藥性。” 聽到這番話,趙孟頫不禁流露出一絲訝異之色,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還以為吳老今日親臨,是為了向王璟山討要劍法。不曾想,令孫已然轉而專研丹道之術了?” 吳長因看穿了趙孟頫的故作姿態,知道他在搶先揭露自己的拜訪意圖,但臉上卻依舊保持著和煦的笑容,甚至連皺紋的位置都沒有發生改變。 他自嘲地笑了幾聲,轉頭見王璟山神情並無變化,便從袖中取出一封請柬: “明日是老朽孫兒吳硯歌的冠禮。老朽謹代表吳家上下,懇請劍仙撥冗蒞臨。” “定當赴約。” 見王璟山雙手接過請柬,吳長因心事落定。 他不願與趙孟頫多做糾纏。於是,在將離別的客套與禮節與眾人做足之後,便轉身走向了自家的七乘馬車。 趙孟頫眼見吳長因離去,直接忽略胎息一層的郭慶,將視線徑直落在了少年身上。 他嘴角的笑意消去,平靜地說道: “王璟山,我今日前來,是特地邀請你前往錢塘縣做客的。” “前輩盛情相邀,晚輩卻之不恭。” 趙孟頫先是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禮。 再聽他話鋒一轉,忽然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說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轉動視野,目光掃過五步之外的郭慶,以及更遠處的其他圍觀者。 隻見趙孟頫高抬衣袖,一麵白色的布墻憑空升起,將王璟山和趙孟頫二人與外界隔絕開來,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此刻,趙孟頫的麵容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目光如炬,聲音低沉而有力地問道: “告訴我,王璟山,你是如何看待真君的?” 少年聽聞此言,內心頓時掀起波瀾。 ‘且先順著他的心意……’ 王璟山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昔日天庭傳承斷絕,天道法則崩潰,天地靈氣消散——正是蔽日無邪真君在崖山顯靈,扶持大宋,才使得這世間沒有徹底淪為絕靈之地。所以,在晚輩眼中,真君值得所有生靈頂禮膜拜,虔誠信奉。” 趙孟頫的雙眼猶如幽深的潭水,目光緊緊鎖定在王璟山的身上,長時間未曾移開。 王璟山亦是麵不改色,目光堅定而坦然地與他對視,沒有絲毫的退縮。 過了許久,趙孟頫的臉龐上,終於再次露出了笑意。 這笑容與之前的不同,它更加和煦、親切,仿佛是長輩在看到直係小輩有所成長時,所自然流露出的欣慰與認可; 是隻有在對待自己人時,才會露出的微笑。 “你說得很好。” 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記住,《天上劍宗禦劍訣內門弟子用》乃真君所賜。無論你是如何從馮忠全手中得來,既已學成,你合該是我崖山正道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