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陸家後,王璟山的態度明顯軟化許多,不僅願與趙昺深入詳談,還主動坦誠了靈力上的短板。 與此同時,留明達像個影子般,始終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緊隨著兩人穿過了保和坊的街頭巷尾。 他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嘴裡不停地嘟囔著: “都能用眼睛施展魂道法術了,官家怎的還看不見我?” 這時,趙昺閉上眼睛,聲音有些顫抖道: “在豐樂樓那場混戰中,他們聯手將留明達擊殺……手段之殘忍,令人心寒。” 留明達的腳步微微一頓,有些錯愕地反駁道: “不是啊,從頭到尾,隻有蘇秦林一個人在動手,其他三個人一直在阻止他——” 他邊走邊說,心中的念頭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等等!當時我剛死不久,聽見蘇秦林讓他們去投靠王璟山……所以,官家這是在上眼藥,在阻止王璟山庇護他們的同時,確保劍仙這股新興勢力麾下,仍舊是一群凡人兵卒?” 留明達盯著趙昺的背影,喃喃道: “都說天子之心,深於九淵……官家,您不愧是趙家的天子……”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這幽深的巷道之際,一座獨特的二層磚房,突然闖入眼簾。 留明達原本紛亂復雜的思緒,戛然而止。 他望著前方,眼神中帶著幾分疑惑和思索, “自渡劇院?” 他輕聲自語道, “對了,前些天我曾來過。” 那日,留明達在豐樂樓借退婚之事,煽動蘇秦林向王璟山發起挑戰。 完事的路上,偶然發現了這座劇院。 他聽裡麵傳來陣陣鼓鑼笛箏的奏樂聲,以為會有許多伶人在表演,於是便走了進去。 結果卻大失所望。 隻因那些演奏還算悅耳的伶人們,被一麵巨大的屏風擋住,隱藏在舞臺後方。 舞臺上,隻有一個畫著奇異妝容的男戲子,麵對臺下空空如也的觀眾席,唱著留明達從未聽過的曲調。 他看到這場表演並不熱鬧,頓時失去興趣,直接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跑堂衣服的少年突然閃身過來,雙手捧著一個簽筒,請他抽支簽。 留明達感到有些好笑。 他推開那個少年,說道: “你們這到底是道觀還是戲院?” 然而,那個少年卻眼疾手快地,撿起方才掉出的一根竹簽,朝著留明達的背影念道: “烏雲遮月映波瀾,命中劫難需自觀。真誠方得渡厄運,心靜如水化險湍。” 此刻,留明達的魂魄站在劇院門外,一麵目送著趙昺與王璟山走入其中,一麵又將那簽文在心中復念了幾遍。 他忽然覺得,自己近日的遭遇,似乎全被這簽文說中了。 “莫非此地另有高人?” 與此同時,王璟山與趙昺,正在仔細地打量著劇院的內部裝潢。 在他們眼前,一座長三丈,寬兩丈的戲臺,占據了劇院的正中心; 其背後,是一道巨幅的白色屏風,其表麵似以宣紙精心拚接而成。 臺麵則是由老舊的木材搭建,隱隱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即使隻是用眼神觸碰,也能感覺到那木頭在微微顫動,仿佛隨時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戲臺前方,則是用低矮的隔板圍起的觀眾席。 座椅看似嶄新,但卻透出明顯的草木植物氣味。 王璟山閉目輕嗅,竟從中聞出了苜蓿草的清香。 盡管這個劇院看起來有些窮酸落魄,氣味也難聞得讓人皺眉,但趙昺臉上仍未流出絲毫的不滿。 他朝著空無一人的四周輕聲笑道: “夜深驚擾,可有樂師相伴?” 話語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片刻,後臺突然跑出了三個披著被子的少年。 年齡最大的約莫十二歲,而最小的則隻有九歲。 “客人請坐。” 舟次禮貌地招呼著,同時對身旁的舟散、舟武吩咐道: “你去倒茶,你去找大哥。” “不用找了,大哥下午出門還沒回來。” “那誰來守著小六?” “他睡得沉,不會醒的。” 王璟山看著這三個明顯準備睡下的孩子,出言製止道: “我們不急,先去把衣服穿好。” 三個少年聞言,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他們謝過王璟山的關心後,又裹著被子回到了後臺。 再次出現時,他們已經換上了乾凈整潔的冬衣。 趙昺好奇地問道: “城內近日頻現匪患,你們既已打烊入睡,為何不關上院門?” 舟次小心翼翼地把茶水放穩在幾上,語氣中帶著一絲稚嫩,卻又努力裝出成熟的樣子: “我家掌櫃常說,能夠踏入此店的客人,皆是因緣際會的有緣人。他開設這家店鋪的初衷,便是為了加深有緣人之間的緣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趙昺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地用茶蓋敲打著杯身,眼中閃過一絲好奇的興味: “首府之地,人才濟濟,各色人等皆有。我本以為今夜與劍——噢,不,應該是與賢弟一同夜遊,已是難得的緣分。卻不曾想,在這瓦肆之中,竟還能遇見如此性情中人的掌櫃。” 趙昺並未觸碰茶水或點心,隻是保持著那抹淡淡的笑容,輕聲問道: “可否請你家掌櫃出麵一見?我與賢弟,期待與他結識一番。” “這……” 舟次麵露難色,有些遲疑地回答道: “我家掌櫃有個習慣,每日隻在戌時登臺唱戲,一旦時辰過了,便會曲終人散。現在這個時候,他恐怕已經卸妝休息了。” 趙昺聽後,眉頭微微一挑,隨即說道: “那便請他卸妝之後再出來相見。” “客人稍等。” 舟次本想直接跑去後臺,中途想到什麼,轉去推墻上的木窗,以查看外麵的情況。 當他看到馬廄裡空空如也時,臉上露出了歉意: “不好意思,我家掌櫃似乎已經出門了。” “這個時辰出門?”趙昺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可知去了何處?” 舟次頓時語塞,他並不知道舟自渡最近這些天晚上的去向。 這時,舟散忽然湊到舟次耳邊,自以為聲音很小地問道: “二哥,小六不是說,他上次看見掌櫃騎馬飛到天上去了嗎?” 舟次瞪了舟武一眼,沒好氣地回答道: “小孩子家家,講夢話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