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既冠之年(1 / 1)

南宋有仙 陸追潮 5054 字 2024-03-17

陽光透過精致的雕花窗,灑在光可鑒人的青石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王璟山步履沉穩,踏入這光影交織的吳府前廳。   抬眼望去,高大的漆木梁柱支撐著屋頂,梁上雕刻著繁復的歲寒三友圖案。   廳堂正中央,一幅氣勢磅礴的山水畫映入眼簾。筆觸細膩入微,山巒疊嶂、飛瀑流泉盡顯氣韻生動,右下角落款“趙孟頫”三字,更添幾分名士之氣。   家具陳設亦是無一不精,梨花木椅子和茶幾擺放得恰到好處,既顯秩序井然,又不失溫馨雅致。   就在此時,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從連接後堂的廊道中緩緩走出。   他身著一襲深綠色絲綢直裰,身形略顯單薄,五官清秀宛如女子,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讓人難以言說的親和。   王璟山目光微凝,心中暗忖:   ‘這便是天下第四位胎息九層的高修,吳家麒麟子——吳硯歌。’   青年與在座眾人見禮後,徑直走向王璟山,雙手一拱,真誠表示:   “劍仙天資卓越,今日當麵得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王璟山微微一笑,謙辭道:   “吳公子謬贊。璟山年少輕狂,些許微名,不足掛齒。”   “劍仙過謙了。”   吳硯歌眼神中透露出對那日場景的回味,   “錢塘縣那一戰,我有幸在官家身側觀禮。劍仙禦劍飛行的英姿,至今仍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王璟山聞言,隻得笑而不語,心知這般客套之言,這兩日來他已應對自如。   於是,他輕車熟路地順著話題延續下去,讓氣氛愈發融洽。   眼見前廳內歡聲笑語、氣氛和諧,吳長因撫著長須,滿意地點點頭,隨即示意下人,將冠禮所需的諸般器物陳列於前。   冠禮源自周朝的傳統,但在歷史長河中,後代對其進行了諸多簡化。   朱熹的《朱子語類》更是直言不諱:   “此乃家族之私事,何難之有?深閨之內,為子弟加冠,又何須鋪張?”   因此,宋代冠禮並不拘泥於繁瑣的更衣禮節,和龐大的賓客陣容,主要保留其核心環節——“三加之禮”。   此刻,三位德高望重的正賓依次上前,為及冠者吳硯歌加冠三次。   程樣聲音莊重,手捧緇布冠,緩緩將其戴在吳硯歌的頭上,同時念誦祝辭: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緊接著,陳宜中作為第二位正賓,穩步上堂。   他先凈手以示恭敬,然後為吳硯歌換上由白鹿皮精心製成的皮弁,同時朗聲道: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隨後,輪到吳硯歌的祖父吳長因親自上場。   他鄭重地捧起一頂紅褐色的爵弁,聲音深沉而有力,回蕩在整個前廳: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   隨後,他為青年賜字,並道:   “當承先人之誌,修德立業,不負厚望。”   吳硯歌恭敬地行禮感謝,樂師們奏響了古樸莊重的樂曲,家仆們端上香茶和精美的點心。   冠禮儀式至此結束。   起初,吳、程、陳三位家主相談甚歡,話題主要圍繞著今日的主角吳硯歌展開,口中滿是溢美之詞,贊其大宋英才,未來可期。   然而,當他們注意到王璟山三人中,隻有文家子與其侍女稍作品嘗了茶水,而對點心卻未動分毫時,這幾位仙朝權柄在握的老者,開始不動聲色地轉變話題。   繁文縟節終有盡時。   當場麵上的客套話都已說盡,吳長因揮手屏退左右,正廳的大門也隨之緊緊關閉。   與此同時,吳硯歌、程樣和陳宜中三人,暗自催動消音訣,以防止任何一方的法術“意外失效”,導致談話外泄。   最終,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今日真正的主角——王璟山身上。   他輕撫著身前虛懸的木劍,劍身輕輕顫動,發出低沉而威嚴的鳴響。   伴隨這聲波如漣漪般擴散開來,將整個正廳籠罩其中,王璟山神色自若,聲音沉穩而有力:   “三位大人,既然今日有緣相聚,若有指教,但說無妨。”   “劍仙雖然年輕,卻是個世故通透之人,老夫自當直言不諱。”   程樣邊說著,邊將手掌按在那閃爍著清冷光澤的算盤上,語氣中不帶一絲拖遝:   “敢問劍仙,你可曾與官家有過秘密會麵?”   王璟山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程樣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   “若沒有,我們懇請劍仙能婉拒官家日後的召見。若有……”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凝重,   “我們懇請劍仙,無論官家——無論趙昺許下何等誘人承諾,都請三思而後行,切勿輕信!”   多日相處下來,文升與王璟山之間,已然形成了無言的默契。   此刻,他聞聽程樣直呼天子名諱,臉色一沉,佯裝憤怒地厲聲喝道:   “程大人,您乃仙朝棟梁,理當恪守臣子之道,怎可如此僭越,直稱聖上名諱?這豈不是有失體統,亂了尊卑之分!”   程樣尚未開口,坐在他身旁的程紫瑜,卻已忍不住接過話茬。   “文公子此言差矣。”   她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悅:   “若論尊卑之分,我父親身為戶部尚書,位高權重,乃內朝要員。而文公子您雖才華橫溢,終究是一介布衣。如今您在此大聲喧嘩,打斷長者發言,豈不是更加有失體統?”   文升的本意,是想深入試探程樣對趙昺的態度,卻沒想到會引來程樣女兒的不滿。   他見對方是女流,剛想彬彬有禮地回應,但身旁的少年,卻不願自家人當眾受辱。   王璟山神色不變,沉聲道:   “璟山與升哥皆是布衣之身,才疏學淺。今日能得與諸位貴人共聚一堂,已是三生有幸。然深知身份懸殊,恐有冒犯之處。既是如此,我等還是早些離去為妙。”   言罷,他抓起木劍,霍然起身。   文升與商開影見狀,也隨即站起,緊隨其後。   吳長因作為東道主,此刻心中百轉千回:   ‘這程紫瑜心嬌氣傲,初次見麵便讓王璟山如此難堪,兩家結親之事恐怕難以成行。’   想到此處,他急忙上前,試圖挽留王璟山三人。   而程樣也同樣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他轉頭望向自己的女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厲聲喝道:   “紫瑜,你怎可如此無禮?文公子乃是右相之後,其出身品行皆非尋常人可比。你快快向他賠罪,莫要讓誤會加深!”   然而,程紫瑜心中卻是不服。   她暗自想道:   ‘丞相又如何?終究不過是一介凡人背景,怎能與我家相提並論?’   可眼見王璟山真的要走,她不得不暫時壓下心中的憤懣。   於是,程紫瑜輕移蓮步,快速走到文升麵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劍仙,文公子,方才是我失言了。兩位大人有大量,還望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她本以為道了歉,事情便能就此揭過,可以重新回到座位上繼續之前的交談。   然而,王璟山卻連正眼都未看她一眼,隻是淡淡地說道:   “程姑娘言重了。”   說完,少年便準備抬起手中的木劍,撐開廳門離去。   眼看他們三人並非作態,而是真的準備離去,陳宜中心中焦急,無聲地責備程樣道:   “程大人,你給劍仙準備下馬威,怎麼不事先與我們商量一下?”   程樣此刻也是有苦難言,他連女兒都想著嫁給王璟山,又何曾有給他下馬威的想法?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無法解釋清楚。   就在這時,一道清厲的聲音在少年背後響起:   “王璟山,且留步。”   他轉頭望去,但見衣冠楚楚的吳硯歌,踱步來至廳門前,緩緩道:   “你若就此離去,豈非將天下蒼生的福祉棄之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