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丁達翻轉雙手,準備依次結出‘削鐵如泥’、‘萬物風馳’、‘一念中的’的訣印,將箭矢的威力加倍後返還給荊湖軍。 但萬物風馳才結到一半,對麵的火繩槍忽然冒出火舌。 他心中隱隱感到不妥,在掐訣施法與轉變法術之間猶豫了片刻,附近的地麵瞬間便被打出幾十個坑洞。 ‘竟有如此之快的武器?’ 回蕩在夜色裡的槍響,使得丁達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隻因在剛才的第一輪射擊中,他的左肩被打出了一個血洞。 雖然胎息修士在體質、速度和五感等方麵,相較於凡人有著顯著的提升。 但其肉身強度,遠沒有達到鋼筋鐵骨那般誇張的程度。 所以,在不施法術的前提下,刀槍箭矢都有可能威脅到胎息修士。 丁達能憑借中成境界的‘鴻毛垂柳’,抵擋敵軍萬箭齊發,靠的是出手比箭快。 而火繩槍打出的彈丸速度,幾乎是箭矢的四倍。 丁達掐訣念咒的動作,根本來不及將彈丸定浮在空中。 ‘得虧瞄的不是很準,要是讓那幾十發彈丸都打在咱身上,恐怕當場就交代了……文相公,你可真是奇才呀!’ 隨著方陣前兩排往左右撤去,第三第四排的火繩槍陸續冒出火光。 丁達作為成名多年的胎息,則展現出了豐富的臨場經驗。 既然無法騰出時間來更換防禦法術,他乾脆咬緊牙關,結完“萬物風馳”剩餘的手訣。 此術能夠提高箭矢的直線運動速度,讓丁達得以在火繩槍發射之際,將夜空中漂浮的數千根箭矢聚集到自己身前,粗糙地組合成一麵四處透風的木盾。 近百顆彈丸轉瞬即至,至多有六分之一命中了木盾。 高速運動與碰撞摩擦產生的熱量,使木盾燃燒起來,在黑夜裡變成耀眼的固定靶。 隨後的三輪齊射,荊湖軍的命中率顯著提升,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彈丸擊中了木盾。 凡銳營五輪齊射總用時不到二十秒。 訓練有素的射手,每分鐘可發射兩到三發彈丸,理論上射擊空窗期不會太久。 但這樣的射手,整個凡銳營隻有不到三十名。 於是,火繩槍裝彈效率及點火的缺點,終於在實戰中暴露出來。 這無疑給了丁達喘息的時機。 他一麵重新施法,從燃燒的木盾中分出幾百支火箭,以‘一念中的’鎖定氣機,朝凡銳營五百士卒瞄準而去; 一麵回頭朝那八個宦修罵道: “還擱那吃米看戲呢?出手掩護啊!” 文天祥自然不能讓他們合力。 他散盡家財練兵,除了五百桿火繩槍,另打造了一百二十套鎖子甲。 在發射進入空窗期時,三十名身披鎧甲者平舉鐵盾,已依平日訓練換位至前排;餘下士兵則匍匐於穿甲者身後的地麵,加緊裝彈。 為了防止那八名宦修齊發靈箭術,文天祥又朝前軍喊話道: “放箭射那法像!” “文天祥你敢!” “放!” “別來掩護我,保護真君要緊!” “倏——” 麵對荊湖軍的第二輪弓箭齊射,百步外的八名宦修急忙調整靈箭術的方向,將手中靈光打向飛落而來的箭矢。 但靈箭的覆蓋麵太窄,仍有不少箭矢擦撞在了白玉法像上。 此情此景,八名宦修並未太過在意。 若不是丁長老在場,他們甚至還盤算著躲到背後,將法像作為盾牌以節省靈力。 但崖山派元老、從熬清守鏡中走出的丁達,兩眼一黑,竟覺得天都快塌了。 “你們……你們這些凡人,竟敢冒犯真君?!” 聞言,一旁圍觀張景丞不禁在心中冷笑: “這閹狗,真以為天下人對真君的信仰,都如崖山派一般虔誠?把軟肋不辭辛勞地搬到戰場上,活該你吃虧。” 施法六十裡,空降一座礙事的石頭,張景丞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這當中的儀式感。 丁達的叫罵還在持續,這使得荊湖軍弓箭手更加賣力的朝法像發起射擊。 眼看真君身上的裂紋越來越多,八名宦修亦覺不妙。 在他們所學之中,有一道防禦法術名為‘長垣高壘’,能夠平地升起一麵城墻,抵禦攻擊。 然而,長垣高壘的手訣卻比“一念中的”等法術更為復雜,身處密不透風的箭雨中根本無法施展。 既不能中斷靈箭術,又不敢躲去法像身後,這八名宦修隻能咬緊牙關,讓空中墜下的上千根木棍,白白消耗一身靈力。 可謂打的一肚子火,紛紛暗罵丁達的錯誤決策。 在他們想來,但凡把法像留在廟裡,由他們九人繞後襲擊,哪裡能落得如此狼狽。 反觀荊湖軍這邊,見登場時趾高氣揚的仙人們,竟被他們這群凡人壓製得毫無反擊之力,這一景象使荊湖軍的士氣愈發高漲。 甚至還有正將跑來文天祥跟前請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試圖率一營荊湖軍出兵近戰,圍剿這九名修士。 文升見父親麵色平靜,毫無被虛假優勢沖昏頭腦的跡象,便咽下了腹中的諫言。 “丁達怎不罵了?” 文天祥望著那被箭雨不斷削薄的火盾,略感不安,轉頭看向身後方陣。 在丁達方才的一輪反擊中,凡銳營首排持盾披甲的兵卒們,幾乎無人幸存。 被萬物風馳加速過的箭矢,其穿透力完全不遜於火繩槍。 所幸後排的戰力保全了大部分,且已做好彈藥的填充。 他才發出“隻要露頭,即刻點火”的軍令,丁達幽幽的聲音,便從火盾後方傳了過來: “文相公,這是你逼的。” 近四十秒的沉默中,丁達藏身於熊熊燃燒的木盾之後,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終於冷酷地吐出一句: ‘空磨磷火。’ 伴隨法術完成,夜幕之下,漸有肉眼難辨的白色粉末浮現。 即便運轉明目訣,也隻能將這些粉末看清極短的時間。 隻因這些從空氣中析出的磷粉,迅速發生了自燃。 在自燃的同時,還不斷地朝底下的荊湖軍落去。 這些藍綠色火苗輕飄飄的,看上去並無多大殺傷力。 不少士兵抬頭見了,甚至還像逗蝴蝶似的伸手去拍打。 然而,火苗一旦接觸人體,便如附骨之疽,完全無法去除。 縱使他們驚恐地躺在地上翻滾,亦無濟於事。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火苗燒穿體表的軟組織,直至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