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多謝官家(1 / 1)

南宋有仙 陸追潮 4248 字 2024-03-17

半個時辰前。   衛博濤滿頭大汗地抓住衣擺,帶領著一群赤膊的腳夫們,將一批裹著紅綢的石像艱難地搬運到司理院內。   “還差兩批。”   他指揮工人們小心翼翼地將石像平放,而效率卻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隻因在運輸第三趟的路上,衛八郎不慎踏進陰溝,致使後方一隊人馬側翻,竟摔壞了三座真君石像。   碎石刺穿紅綢,哪怕提著燈籠站在五步外,都能清楚看見石像空心的內部。   自尊道元年以來,天下七成以上的真君塑像,皆出自磁州之手。   即使後來兩宋分治,真君塑像的南北貿易依然延續著。   隻因磁州的雕塑工藝最為精湛,其餘地方難以企及。   為了彰顯真君的尊貴身份,其分量在傳統仙人之上,無論木雕、石雕、泥塑、玉雕,凡是塑造真君的形象,一律采用實心材質。   得知這批石塑內部空心的那一刻,經商多年的衛博濤,認定自家已經中了大人物設下的圈套。   而他所能想到的最大陰謀,便是貪汙嫁禍、降罪奪財。   “我們與北方的關係向來穩定,往來幾年從未出現過任何差錯。我擔心是張景丞貪汙了款項,等到事情暴露之後,再將汙水潑向我家的頭上,還能借抄家的由頭再賺一回。”   驟逢大事,原本年輕氣盛的衛八郎頓時變得六神無主。   “爹,那,那我們逃吧……”   “馬上就到約定時間了,若是的手下發現我們都沒過去,肯定會起疑心,帶人趕來搜捕。”   衛博濤沒有時間繼續安撫衛八郎,隻匆忙叮囑其立即回家,帶領人手從北門出城躲避災禍。   他則假裝無事發生,押送這第三批石塑進入司理院,替家人爭取出逃的時間。   在衛博濤想來,此遭禍事並非百分百不能化解。   最大的希望,便是範文虎能如坊間傳聞的那般,舉整個川陜四路北降。   哪怕修真司與範文虎此番不敵文天祥,成都保住了,他衛家亦可嘗試向文天祥陳情。   受限於情報與身份,衛博濤並不知道修真司、文天祥、範文虎、張景丞這些人之間,具體存有何種糾葛。   但商人的生存智慧告訴他,隻要最後衛家能站在贏的那一邊,便能從張景丞手下得以保全。   想到這裡,他安排手下放置石塑的效率,變得更慢了些。   然後,這些獲得喘息之機的腳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衛博濤本不以為然,直到他聽見有人在小聲議論:   “哎,俺覺得有點奇怪。”   “咋了?”   “司理院再怎麼也是府城衙門,這大半夜的,不至於一個當差的也沒有吧?”   “當差的有啊——咦,剛才還有,跑哪去了?”   衛博濤心中驟然一驚,想起了一個時辰前,他在城外檢查船隊,當時是八郎帶著人運送第二批石像過來。   待押送第三批石像,父子二人在半道碰上麵,八郎告訴他院內有三班衙役值守。   這個發現如同閃電似的在他腦海中劃過,令他湧起一股莫名的驚慌。   他再也不敢拖延,命令腳夫們隨意找一處空地放置石像,然後立即出城去搬運第四批。   衛博濤尚未靠近院門,便見一位身材高大,身披薄鼠色道袍的老者突然出現,冷漠地問道:   “石像是否已經全部搬運完畢?”   ‘張珪?不是說他被修真司嚇得落荒而逃了嗎!’   衛博濤心中雖驚慌,但麵上卻不敢流露半分,他立刻低下頭來,以恭敬的語氣說道:   “草民拜見宣撫使。”   “回話。”   “張大人,草民需得出城再搬兩趟……當然,若大人著急,我等不妨先將院子裡這些石塑,從署衙就近運入宮城?”   “那倒不必。”   “謹遵大人吩咐。既如此,可否容草民先行告——”   隨著司理院大門緩緩關閉,張珪一手無風自動的法術,讓衛博濤硬生生地將“退”字咽回了口中。   “還請大人明示。”   “碎了幾座?”   “……”   “路上碎了幾座石像?”   “草民願將衛家田地商鋪一並獻上,望大人、望仙師手下留情!”   “莫要惶恐,此事與你無關。”   聞言,已然跪倒在地的衛博濤,尚未來得及感受虛驚一場的喜悅,張珪便親手扶起他,沉聲道:   “老夫針對的,是整個南北兩宋。”   隨即打出消音訣,將衛博濤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張珪命令消音範圍外的凡人們,先到他麵前排隊;排隊之後,再將首批運來的石像搬至蜀宮城。   “署衙倚靠宮城而設,本就是宮城的一部分。眼下,範文虎帶著他的人趕去了西城兵械庫,你們請真君進宮,必不會受到阻撓。”   便是有阻撓,他的靈箭術也會全部掃清。   張珪左掌聚起一道靈光,以靈箭尖端劃破右手掌心,以“真君賜福”為名,將血液塗抹到近百名腳夫背上。   腳夫們見這位仙人毫無架子,居然願意屈尊以仙血撫摸他們這些泥腿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紛紛受寵若驚地跪謝道:   “多謝仙人!”   “謝謝仙師大人!”   “真君保佑仙師!保佑大宋!”   “真君也保佑你們。”   在燈籠的陰影之下,張珪和善笑道:   “搬完這趟石像,大家回去歇息便可。剩下的活,白日再做。”   腳夫們頓時異口同聲地感謝仙人體諒。   不到一炷香時間,他們便利索地抬起石像,在仙人的目送下,從百步外的署衙進入了蜀宮城。   衛博濤則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前,隻需一陣微風,就能讓他搖搖欲墜。   “這是‘血燃淚’之術。”   張珪伸出右掌,隨意地往衛博濤臉頰上輕拍了幾下。   “如此這般,一具血肉火蒺藜便完成了。”   由於失血過多,他的嘴唇變得蒼白如紙,與衛博濤的臉色相比亦不遑多讓。   張珪在院子裡找到了一座尚未運走的石像,坐在它腳跟前,低聲沉吟道:   “此法若修至入門,便隻能以親緣者的血液就近引爆。   “若修到小成以上,則可以施術者的淚水替代,距離也會放寬許多。   “昔日,僅有修真司首座馮忠全一人練成此術。   “老夫的天賦比他差了許多。修煉近十年,也才勉強小成。   “可有一點,我們卻是相同的。”   張珪雙臂高舉,麵朝遙遠的東方夜空,擺出一副“聆聽聖諭”的姿態。他仰頭大笑,眼中閃爍著淚光道:   “多謝官家,將《小術通曉》下借,賜臣血燃淚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