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復初心(1 / 1)

南宋有仙 陸追潮 4033 字 2024-03-17

幽暗散退,其內關押的巨大之軀逐漸顯化出真形。   隻見其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儼然一副古老神話中,騰雲駕霧、遨遊四海的龍族尊榮。   然而,在它壯碩無比的背脊側方,卻生長著九片各異其趣、不對稱的羽翼。   額頭之上,那雙本該沖天而立的雄壯之角,不知被誰削去一截,在斷角鱗甲的表麵,留下了一道蒼金色的傷痕,   “無邪子,你好大的本事,連絕靈之地都能找到!”   敖震淵豎起金瞳,隻覺得體內靈力正以驚人的速度流逝:   “打磨了我一百八十八年還嫌不夠,非得讓我本座身死道消,你才滿意嗎?”   “對。”   隻見舟自渡手中多出一隻外表樸素的木匣,匣中裝有琉璃微刻的山川、河流、島嶼、懸崖、船隻、木屋、橋梁、樹林。   “殿下先叛中洲正道,斬斷無數修者念想;後覆我天上劍宗,使劍意蒙塵、傳承斷絕。此仇此恨,如刀劍銘心、烈火烙魂,永難忘卻。”   他撥動指尖,對微雕的細微處做了些調整。   隨即,敖震淵瀉出的靈力,在秦嶺、淮河兩處陣眼的調動下,參與到整座聚靈仙陣的循環當中。   “這般道貌岸然的瘋話,你也說得出口……”   巨龍之首猛地撞擊在囚籠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隨後,它張開巨口,朝著下方的小船噴吐出熾熱的龍息:   “若不是你封押陸飲溪,讓天上劍宗失去最後一任宗主,今日的局勢又豈會如此慘淡?”   初時,龍息猶如烈焰洪流,鋪天而來,浩浩蕩蕩。   但因靈壓過於微弱,這股攻勢尚未觸及小船甲板,威力便如強弩之末,銳減至紫府初期修士的一擊。   舟自渡甚至不需要防禦。   而使出天賦神通的敖震淵,此刻則深陷靈力加劇流逝的窘境。   “天尊妙算無窮,功參造化……事出無奈,為保師兄性命,我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當著舊敵或故友的麵,舟自渡回溯往昔歲月,臉上難得掠過一絲惘然。   “但龍子殿下不同。天庭有七位龍尊,你隻待羽翼豐滿,自可恩蔭飛升,承接祖輩仙位——”   他將木匣收進袋裡,目光在剎那間變得冰冷如霜:   “為何還要覬覦劍道果位?”   敖震淵已然維持不住頂天立地般的原形,不僅身軀在縮小,連囚籠也在跟著縮小。   ‘無邪子恐怕已經看出,本座是天意真龍,生不出奴性,縱使被熬清守鏡煉化萬年,依舊是自己意誌的主人。’   金色的瞳孔驟然擴張,倒映出白衣青年渺小的身影:   ‘他寧願自損八百,將靈力壓製到道胎,也要把我帶入絕靈之地,看來是真存了誅殺本座之念……若不小心說話,本座必然身隕。’   敖震淵神念鬥轉,再開口時,厚沉的龍嗓全然換了副腔調:   “阿渡哥哥,是三弟錯了。”   “……”   “三弟昔日之過,不該因天上劍宗式微,而對那不屬自己的果位生出貪婪之念。但是阿渡哥哥,你理應比修真界任何人,都更能體諒我的難處才是。”   “是嗎?”   不過短短幾句,敖震淵的體型已然縮減了兩成。   “阿渡哥哥,你不能因為大道爭鋒、後來發生的齟齬,否定我們最初的情義。”   敖震淵的神情微微一變,仿佛被某段深藏的回憶觸動:   “好像快一千六百年了吧?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   “你與大哥作為宗門代表,進入尊識古國秘境,在太虛環境的邊緣,救下了重傷垂死的我,敖震淵。   “你知道的,但凡修真者,修為越高,愈難以生育。   “我雖為龍子,但上頭還有八位兄長。活得最久的那位大哥,當時已近一萬九千歲。   “他見我天賦異稟,初生百年便修出了三道天賦神通,心生忌憚,怕我日後奪了真龍果位。   “父王母後健在,大哥不敢親自出手,便暗中勾結通渠門,讓他們在秘境爭奪中加害於我。”   講到這裡,敖震淵咧嘴一笑:   “當然,日後的事實證明,他的忌憚相當合理。”   舟自渡捧起一杯太陰月華沖泡的晴光綠蘋,淡然道:   “嗯,殿下當為勵誌楷模。”   “阿渡哥哥何必出言嘲諷?論逆天改命,誰能比得過你!”   囚禁敖震淵的牢籠,如今已急劇收縮至二十丈寬高,巍峨不再。   而敖震淵的金色瞳孔,亦失去了先前的攝人心魄之光華,顯得黯淡而凝重:   “大哥天生劍種,三弟天意真龍,唯有二哥你,是雜靈根起步。   “那時,大哥好不容易以醫道法門將我救活,我卻因血親寡恩,心灰意冷,淪陷在求苦道人的奴道仙基【當問汝】內。   “是你在幻境之外朝我喊話:‘三千年河東三千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天不生你敖震淵,真龍萬古如長夜’,‘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這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埋不了我心’……   “你又拿自己舉例,講了些‘起點孤兒院、最慘開局、連個金手指都沒有之類’莫名其妙的經歷……   “雖然阿渡哥哥的怪話一籮筐,但我確實有被激勵到。   “待齊心協力破除掉仙基幻境,咱們三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殺人奪寶,而是在秘境之中找了座仙宮,燒香結拜為異族兄弟。”   舟自渡默不作答,靜靜地取氣洗杯。   敖震淵假作難以維持本體,顯露出自己的人形來。   隻見他臉龐圓潤,鼻梁高挺,濃密的眉毛斜飛入鬢,透出一股堅定與正氣。   “這些往事,我不信二哥會忘!”   他就這樣站在那裡,微紅著眼眶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終於,舟自渡站起了身,走下了那條疑似防禦靈寶的小船。   敖震淵心底大喜,麵上卻依然保持著哀傷的情緒。   隻待舟自渡靠近囚籠,他當即自爆洞天,再以龍族秘法收束威力,將爆炸範圍限定在咫尺之間。   如此一來,他雖然失去了肉身,但神魂有天意捆綁,大可轉世回東海重修。   而舟自渡作為器修,十有八九會神魂俱消,當場隕落。   “但你漏算了兩件事情。”   豈料,舟自渡雖然離開了小船,卻沒有來到囚籠跟前,而是徑直落入了江水底部,在泥沙與水草之間,點燃了一根器香。   “第一,此界並非修真界附屬的小位麵,東海亦非原來的東海。”   “第二,在伶道修士麵前,你的演技顯然不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