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沒有。” “我真的嘗過。” “留兄,你不必再敷衍我了。我知你素來仗義心善,才會將這些真心話講與你聽。” “秦林,相識多年,我一直將你視為親如手足的弟弟。你的痛苦,我又怎會不懂?” 蘇秦林聽完,眼圈驟然一紅。 他猛地抱起桌上的酒壺,大口大口地灌下辛辣的烈酒,仿佛想要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的內心。 留明達見狀,趁著蘇秦林不備,迅速將雙手藏於桌下,指尖飛快地掐訣施法,補上了他剛剛私自解除的消音訣。 “既如此,那我便鬥膽向留兄請教一個問題。” 蘇秦林猛地將手中的酒壺砸向地麵,碎片四濺——此次聲音並未傳至樓下。 他緊盯著留明達,一字一頓地問道:“那王璟山,當真如傳聞中那般強大嗎?” 留明達聞言,頓時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糾結的表情在他的臉上生動地展現了一番後,他沉沉地嘆了口氣,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罷了,念在你我親同兄弟的份上,我便不再隱瞞,將實情都告訴你吧。” “洗耳恭聽!” “這王璟山,雖說他修煉資質確實高人一等,年紀輕輕便已達到了胎息九層的境界……但據我家安插在修真司的密探回報,長老院的那幫老家夥對他可是處處提防。所以,這王璟山縱使天資卓越,卻也隻學到了不超過五道法術。” “啊?既是如此,你們加起來近三十人,怎會敗給他呢?” 王璟山的劍仙之名,之所以能震動首府臨安,直接原因便是王武威率領的殿前司一乾修士,在成都集體敗於王璟山一人劍下。 至於那些天子近衛,為何沒有伴駕於淮河之畔,而是神秘地出現在了四川,官方給出的解釋是: 在奉旨巡查各地的途中,偶然聽聞了範文虎欲將川陜四路北降的驚天秘聞,便星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往成都,意圖揭露並阻止這一叛國行為。 在這過程中,殿前司眾修誤將王璟山認作來犯之敵,一場意料之外的交鋒在所難免地爆發了。 麵對蘇秦林那充滿疑惑的目光,留明達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半真半假的笑容: “哎,還不都是因為那小子太過狡猾,竟然設計了一場賭局,將我等全都卷入其中。” “賭局?” 留明達點了點頭,開始“回憶”起那天的情景: “當時,那小子孤身一人,麵對我們眾多修士的圍攻,顯然是陷入了絕境。 “嘴巴也不靈光,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於是,他膽大包天地挾持了右相作為人質,逼迫我們所有人轉過身去,並且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不許動彈。” 說到這裡,留明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氣憤的神色: “我們當時也是投鼠忌器,擔心右相的安危,隻好按照他的要求照辦。本以為那小子會趁機逃命去也,誰曾想,他居然在一炷香即將燃盡之際,以傳說中的天上禦劍訣偷襲我等!” 蘇秦林聞言,雙眼瞪大,一臉不可思議地道: “偷襲?這王璟山竟然如此狡猾!” 留明達沉重地點了點頭,補充道: “據密探說,他的劍法乃是偷學而來,所以隻掌握了一招。這或許就是他為何不敢與我們正麵交鋒,隻能采取鬼蜮伎倆的原因。” “哼!” 蘇秦林擂拳往八仙桌上一砸,將木麵砸出了個凹陷。 “如此卑鄙小人,即便學會了劍法,也根本不配被稱為劍仙!” 他毫不猶豫地起身,推開木窗,準備從豐樂樓一躍而下。 “秦林,你這是要做什麼?”留明達驚訝地問道。 “留兄,你且聽好。” 蘇秦林眼中精光閃爍,自信滿滿地頂著醉意道: “我所修煉的鍛體法術‘百馬四合’已接近大成之境,這便回家閉關沖刺。等到那卑鄙小人踏入臨安的一刻,我必會讓他在程家、在全城百姓的眾目睽睽之下,聲名狼藉,顏麵盡失!” 言畢,蘇秦林身形如風,一個縱身便從窗戶邊緣躍出,消失在茫茫夜景之中。 留明達望著窗外深邃的夜空,無奈地搖了搖頭,暗嘆道: “你雖在鍛體之道上擁有驚世之才,怎奈心性單純如白紙。身兼崖山派與士修家族兩大勢力的背景,卻無長輩照看,這其中的詭譎與兇險,你又如何能夠洞悉?” 將杯中烈酒啜飲而盡,留明達輕提筷子,悠然自得地品嘗起麵前這桌佳肴。 他身為留夢炎的親孫,雖然頭頂著世家子弟的光環,但在這大家族中,也不過是眾多孫輩中的一員罷了。 縱然留家家業龐大,富甲一方,可每月流到他手中的月例銀子卻並不寬裕。 這點錢財,若想在豐樂樓這種地方揮霍無度,那自然是遠遠不夠看的。 因此,他雖身處奢華之地,卻也隻能量力而行,不敢有絲毫的鋪張浪費。 酒足飯飽之後,他甚至不忘吩咐店家,將桌上剩餘的菜肴精心打包。 留明達手提那打包好的食盒,細繩在指尖輕輕纏繞,卻並無半點施展輕功、飛簷走壁之意。 他就這樣如同一個普通的市井百姓般,走出了豐樂樓的店門。 - 留家的宅院,位於禦街西首一帶的保和坊。 禦街是臨安城南北走向的主乾道,也是南宋皇城連接大運河的主要通道,兩側分布著許多官署、府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裡既是臨安城的政治中心,也是士修官員們大多居住的地段。 具體來說,禦街的南段東側,從南到北依次有三坊:登平坊、懷信坊、新開坊,這些坊與三省六部等中央官署混雜在一起。 同時,在禦街的西首一帶,也有許多官員居住的地方,如保和坊等。 此外,一些重要的官署也分布在禦街附近,如當時的樞密院就設在禦街西側的鳳凰山麓。 留明達靜靜凝望著鳳凰山的黑色剪影。 那巍峨的山體在夜空中若隱若現,宛如一幅潑墨山水畫。 難得的休沐日,加上方才成功地布下一記精妙的計謀,他的心情舒暢而愉悅。 因此,今晚的他,似乎特別想要探索那些,平日裡未曾涉足的角落。 在通往繁華禦街的途中,他突然心血來潮,拐進了一條幽靜而略顯偏僻的巷道。 他漫步其中,感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與自在。 沒過多久,留家那座接近四層高的塔樓,便進入了他的視線。 就在他即將走出巷道之際,一座獨特的二層磚房突然闖入了他的眼簾。 留明達環顧四周,心中納悶: “奇怪,這裡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座建築?” 當他走近那座磚房時,耳邊傳來了陣陣鼓鑼笛箏的奏樂聲。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佛正在上演一場精彩的戲劇。 留明達抬頭望去,隻見磚房的上方懸掛著一塊匾額,上麵的字體他見所未見,古怪而有趣: “自渡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