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聞言連忙聲音放緩,臉上勉強擠出個笑容,轉身就要去拉李雪的手。 李雪卻是往身後踏了一步,宋氏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李雪仰頭,紅著一雙眸子,有幾縷發絲落在臉上,她質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質問聲隨即轉換為嘶吼:“我已經三日沒見過她了,你不是說蘭兒及笄之禮將至,隨二伯母去城隍廟小住祈福了嗎?你方才說的陰靈根又是怎麼回事!” “承靜……這為娘也不是有意瞞你的……” 宋氏臉色難堪,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作何解釋。 女兒的性子做母親的是最清楚不過的,在這李家之中這侄女李蘭與李雪素來關係最為要好,共同修煉,情同親姐妹,稱得上一對金蘭,李蘭出了這檔子事,她若不將此事給瞞下來,那也隻是給人徒增悲傷罷了。 撞破了也好,該來的總會來,哪有一輩子當個懵懂人的理。 想到此處,宋氏正欲開口安慰,卻是旁邊的李從安一甩身上長袍,截口厲聲訓斥道:“吼什麼吼,沖撞親長,成何體統,你若真替她著想,倒不如將這份心思放在修道之上,都是二八之人了,在步青玄裡待了六年也沒見到半分長步,同輩入門的族人中就你最差,跟你哥一樣,都把爹的臉麵給丟盡了!” “從安!”宋氏隻覺得他的話說的過分了些,叫了他一句。 李從安哼了一聲,背著手立在一旁,不再理會。 “在你的眼裡修道成仙就當真這麼重要嗎?” 李雪收起哭腔,抹了一把眼淚,撩了撩耳邊的發髻,說話的語氣似是訣別:“行,好啊,你們都對蘭兒不管不顧是吧,好啊,那我自己去救!” 說完這話李雪頭也不回的朝抄手回廊外跑去,身影逐漸模糊在了雨幕之中。 “這,瞧瞧這這叫什麼事啊,從安,承靜好歹是你的親骨肉,年紀還小,這性子隨我,你又何必言犀至此?一把老骨頭了,說話還那麼沒有分寸。” 李從安擺擺手,不耐煩道:“行了行了,隨你隨你,今日族中長者都齊聚議事廳,你快去看好你的寶貝女兒吧,可別讓她生出什麼禍端才好。” “你啊你。”宋是心急,知道多說無益,狠狠的嘆了一口氣後,便轉身去追李雪去了。 議事廳。 李蘭被兩個緝妖吏壓著,跪倒在堂中央。 她身著一襲破舊的素衣,或許是太久沒有進食的緣故,身形消瘦,臉色枯槁,精神恍惚,艱難地朝堂前抬起眼眸。 循著她的目光往前望去,堂前左首的鐵梨木主座上,此刻坐著的是當今李家掌印李守仁,臉色陰鬱,放在座上的手輕輕的扣著。 至於右首客座上這位身著一襲鶴衣紫紋的老者,卻是神色平靜地品著手中的茶。大晟朝以紫為尊,他便是開陽狴犴司中的張都尉了。 議事廳堂中兩排椅子中坐了許多人,左側是李家中的一眾長老族人,李蘭父母皆在其中,正掩麵哭泣。對麵的右側則是狴犴司以及其他家族派來的代表見證,開陽趙家,自然也在其中。 議事廳此刻寂靜的可怕,氣氛壓抑,隻能夠聽見角落裡那幾盞燈花繚繞的燭火。 李守仁咳了咳,掃了一下眾人,肅容正色,凜然道:“時運不濟,天意難料,我族中人竟然生了這麼一個陰靈根的魔種,若今日放任不管,他日成了魔門禍害,必定危害一方。” “為使正道永昌,邪魔永退,今日諸位見證,我李氏一族將斬殺此女,抹去族名,不入碟譜,滅其宗號,以證大道,午時三刻,正式行刑!” 語罷,堂下的眾賓客一陣唏噓。 “哎,可憐了這麼好一副皮囊,竟然是一個陰靈根……” “你瞧這姑娘,多麼可憐啊,可惜呀可惜……” “……” 堂下除去李蘭的生母在小聲啜泣以外,其餘的一眾繽客大多都麵色冷漠,或唏噓不已,或無所吊謂,但最終也隻是悠悠嘆了口氣,也沒有人再說什麼了。 自從許多年前正魔一戰後,大晟從此便立下了這個規矩。 陰靈根者,必須死。 大晟國祚三千載,此事已經算不上少數了。 趙家代表隨手甩開折扇,緩緩站起身子,先是朝主座上的李守仁恭敬的行了一個福身,接著便開口:“李家捍衛正道,大義滅親,在下實在是欽佩不已,隻不過,據我所知,尊氏族中重大事務皆由耀前輩主持,今日此等大事,怎麼沒見尊老在場?莫非,這陰靈根一事還另有蹊蹺?還是說看不起我等?” “是啊是啊,的確今日沒有見到耀老。” “可不是嘛,算起來我已經許久未見了。” “……” 議事廳中一陣騷動,李守仁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緩緩起身,向眾人拱手解釋道:“族老近段時日身體抱恙,正在閉關,不便見客,今日若李家多有怠慢之處,還請諸位見諒。” 語畢李守仁又是朝眾人拱手一拜。 那趙家代表卻是毫不在意,手中搖著折扇緩緩落座,似在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疫疾,能讓金丹修士無顏見人,漬漬,是在下今日開眼咯。” 這字裡行間的火藥味饒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來,李守仁強忍著心中怒火,臉上勉強陪著笑,也不多說什麼,徑自落座。 “好了好了,本官今日可不是來聽你們兩家陰陽怪氣的。” 右首座位上,張都蔚刮了刮手中青花茶杯的碎沫星子,隨手置於在手邊桌上,便對堂中央的李蘭開口:“你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李蘭被兩個緝妖吏押在堂中央,她淒涼的笑了,笑意帶了幾分悲切,幾分自嘲。 “憑什麼?憑什麼我是陰靈根,我就得死?為什麼,我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我長這麼大連雞都沒殺過一隻,你就給我掛了個妖魔的名頭?我問你憑什麼!” “你問憑什麼?” 張都蔚冷哼一聲,卻是猛的伸手,隻見有一道紅色光芒驟然亮起,卻是祭出了一柄赤色長劍,他猛的一揮手,有一道劍芒飛去,轉眼間狠狠砸在了李蘭身上。 李蘭哇的吐了一口黑血,眼見是受了重傷。 “你這個妖孽,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本官憑天地立心,憑大晟律法,憑我手中的此柄斬妖除魔之劍,你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