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城。 暴雨如潑墨,將華燈初上的街景暈染成絢爛油畫。 水汽洇散,把空氣填飽。 木瞳比往常更早些往玉垂新村趕。 他租在一棟破舊的六層小樓的頂樓隔間。 木瞳打開房門,昏黃的燈光把房間的黑暗驅向旮旯。 好在房內整潔,逼仄的空間裡還騰出立足之地。 木瞳脫下滿是泥濘的衣褲,看到黃橙橙的工作服和褲子都破了大口子,不禁有些心疼。 他嘆了口氣,從放置在床底的藥箱裡拿出消毒水仔細沖洗手肘和大腿上的刮傷的傷口。 陣陣刺痛不由得讓木瞳深吸一口涼氣,直至把嵌在肉裡的沙泥異物清理乾凈,再塗上碘伏。 “嘟,嘟……” 這時,傳來手機來電提示。 木瞳心中不由得一緊,停頓了會,再接通。 “外賣呢?” “老娘的外賣呢?!!” “超時了懂不懂?都超時多久了?” “老娘不催,特麼的就不回應,是不是?” “送外賣的狗憑什麼這麼拽啊啊?!!” “這麼大的雨,老娘特麼的去哪裡吃晚飯?” “打工狗,窮筆,社會底層的渣渣!!!啞巴啦??說話!!” 聽到這歇斯底裡地謾罵,木瞳抿了抿嘴,壓下去解釋的念頭,歉聲道:“對不起,我賠給你。” “光道歉有什麼屁用啊!賠?!誰他麼稀罕你賠啊……?” “賠雙倍。” “行!”電話那邊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 “……” 用錢解決問題的感覺真爽,木瞳暗暗給自己打氣。 他泡上一桶泡麵用書蓋好,並獎勵自己一顆鹵蛋。 窗外雨勢更兇猛了,年久失修的窗縫中崩濺出長長的嗚咽。 寧靜的小屋裡,木瞳坐在窗邊,大口地嗦著麵,看著書,心中莫名暢快。他讀到書中的一段話: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 他收拾思緒,看了看天氣預報。 今天明明外麵是大暴雨,這卻顯示天氣晴朗? 長夜漫漫,好在暴雨停歇了,屋頂大量積水順著排水管急匆匆地向下湧去。 “應該不影響明天上班吧。” 消磨著傷口帶來的刺痛,木瞳睡意昏沉,依稀聽到隔壁的關門聲,緊接著是一陣悉數的脫衣聲。 不是木瞳耳朵敏感,而是廉租房的隔音效果極差,包租公用一塊輕薄的木皮做間隔,將本來不寬裕的空間兜售給兩人。 大概隔壁是位深夜檔的女主播,不過一會兒就傳來令人浮想聯翩的禦姐音獨白。 “寶寶們,不好意思,糖糖來晚了。” “這鬼天氣的,把人家都淋濕透了” “想看?” “想看什麼嘛” “不行哦,隻能給寶寶們看腳” “今天穿的絲襪又破~唉~” “啊~臭男人,連人家穿過的也……” 木瞳感覺身體漸漸燥熱。 怎麼回事?是發燒了嗎?算了,睡一覺就會好了吧。 或許是太困了,入睡得很快。 木瞳發覺思緒漸漸粘滯,一股疲倦感裹挾著空虛感把他拖拽向黑色深淵。 向深淵墜落,身體就像是在漂浮,無休無止。 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也沒有任何思考,沉浸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乃至沒有上下之分。 像一場深邃的……鬼壓床。 深邃的黑暗中仿佛傳來微弱哭泣聲。 誰? 是誰在哭泣? 哭聲逐漸接近,逐漸響亮。 這種哭聲穿透木瞳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寸靈魂,整個生命都引起不可遏製的共鳴。 整個世界都在流淚,在傷悲…… 因何而泣? 麵對這浩如煙海的悲歌,木瞳是一粒飄渺的塵埃。 為何而悲? 整個黑暗都在震動,仿佛在回應。 木瞳感覺到了,它沒有惡意。它隻是太不幸,太無助,太孤獨,太痛苦。它在恐懼,它在饑餓…… 木瞳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想伸出手去撫摸一下它,就像撫摸一隻受傷的小貓。 “我能幫你嗎?” 一次伸手,仿佛過去很久,又或者一瞬,夢裡似乎喪失時間的概念。 驟然間,黑暗回縮。 木瞳聽到心跳如擊鼓,血液在呼嘯,自己仿佛被極速往上推動,從深海浮向水麵,光影恍惚。 一股喉嚨填充異物的窒息感接踵而來,木瞳睜開婆娑淚眼,驚駭發覺詭異的一幕。 他竟然將右手掌全部插在自己口中……吞咽!!! 木瞳劇烈地咳嗽,伴隨著要把肺都咳出來的撕裂感。 他抽出濕噠噠的手掌,駭然少了半截食指。 昏暗的視線分不清那些滴落在地的液體是胃酸還是血液,或者都有。 木瞳隻覺得手掌從口中抽出後,一股暴虐的饑餓感仿佛一頭雙眼透著青光的瘦虎怒不可遏地在侵占他的意識。 餓!! 吃的!!快!!! 木瞳拿起全麥麵包瘋狂的吞咽,腮幫子鼓起仍然不停地進食。 緊接著抓起兩個橙子,皮也不剝的大口地嚼起來,吃得汁水四濺。 四個,六個,十一個……還遠遠不夠。 對了,喝水,水能頂飽。 木瞳對著水龍頭大灌,咕嚕!咕嚕! 不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水一點也不能緩解。 木瞳慌亂中找到一袋生米,直接跪趴在地上,頭埋在米裡大口地吞咽,堅硬的米粒和牙齒摩擦地嘎吱作響。 他此時完全喪失了人類該有的狀態,而隨著大半袋的生米被消滅。 木瞳意識到那些本是難以下咽的食物在口中被消化成一股奇妙得像汽水一樣的東西,順利流向食道。 可是,還不夠啊啊!!! 好餓!!我好餓!! 木瞳意識到胃中存在一股澎湃而旺盛的食欲驅動身體,還要繼續吞食…… 深夜,隔壁女主播。 糖雨晴正給榜一大哥展示絲貨,就聽到隔間傳來急促的的喘息聲,粗狂的低吼,甚至是震動地板的奇怪聲響。 一時間,糖雨晴臉色古怪,嘴角魅笑,眼神中又摻雜著一絲鄙夷。 做了幾個月鄰居,雖然一共沒說過幾句話,但她對鄰居還是有些了解。 隔壁的外賣小哥呀,挺努力的。常常是半夜十二點還在外麵送外賣,平時點夜宵會碰巧接到單。 看起來挺靦腆清秀的小青年,沒想會這麼饑渴。 不過糖雨晴也釋然,自己兼職乾了這麼久主播,什麼色中惡鬼沒見過。 這外賣小哥這麼保守,自己解決問題的。 該不會???不會還是雛吧?! 糖雨晴舔了舔紅唇,披上一件輕薄的外套,敲響了木瞳的房門。 想著外賣小哥這時會不會被這敲門聲嚇得…… “噗呲” 糖雨晴站在門前笑出聲,心中在醞釀該怎麼懲罰一下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