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般苦,所惡唯人心。 顧雁鳴皺著眉頭,此時他的麵前躺著一個女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 他或許會有點其他想法——前提是這個女人沒有被剖開胸膛的話。 因為痛苦而顯得猙獰的表情,身下大灘快要凝固的血液,以及胸腔內被刺破的心臟。 麵對這樣的畫麵,應該沒有人還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顧雁鳴仔細查驗了傷口,又在房間裡轉了轉,眼中的疑惑和憂慮越來越濃——傷口在心臟,可竟然連一點噴濺式血跡都沒有? 胸膛被剖開並不是導致女人死亡的原因,心臟受損造成的大量失血才是元兇,有什麼方法可以在人活著的時候刺穿心臟,還不讓血液有任何的噴濺呢? 要麼就是這個女人的血壓低到了常人無法理解的程度,要麼就是兇手使用了一些目前還未知的手段。 顧雁鳴一邊安排警員封鎖現場,一邊叮囑人把死者帶回去做詳細屍檢,而他自己則是跑到外麵,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讓自己被血腥味麻痹的大腦慢慢放鬆。 又是一場非同尋常的兇殺案,不論是手段的殘忍程度還是詭異程度,都足夠讓一般人毛骨悚然,當成都市怪談來說了。 顧雁鳴捏著燃燒著的煙頭,但他卻一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樣子,手指也絲毫沒有被燙傷的痕跡。 感受著指尖的灼熱,他默默嘆了口氣,最近又要不太平了。 ...... “陸海,你他媽想乾嘛?” 在這座小城的為數不多的一個地下室內,黑水拳館坐落在此。 可能覺得既然建在了地下,多少要乾點見不得光的事情。 正如現在,一場慘烈的拳賽剛剛拉下帷幕,剛才被大聲質問的陸海,正是這場黑拳的參賽者之一。 此時他的對手已經躺在了地上,四肢扭曲著,眼看著一年半載應該是站不起來了。 而站在他麵前大聲質問他的,正是地上那個倒黴蛋的同伴成傑。 “就算我們是來踢館的,你下手也太黑了!” 陸海坐在擂臺上低頭喘息著,汗滴不斷從發梢滴落,眼中的猩紅還沒散去,雙臂因為脫力還有些顫抖。 成傑越說越激動,一步步朝著陸海靠近,大有當場替自己同伴報仇的意思。 “行了,知道自己是來踢館的還有臉叫,別給你們老板丟人了。” 一個剃著寸頭的壯漢走上拳臺,單手拉起陸海,打斷了還在義憤填膺的成傑。 他壯碩到嚇人的身軀威懾力十足,拳頭上厚厚的老繭一看就知道是經年累月形成的,他鐵塔般的氣勢一下子鎮住了成傑。 “既然來到這裡就應該懂得規矩,我給你一分鐘,帶著地上的廢物立刻滾,否則我就讓你這輩子都叫不出聲。” 打黑拳的館子遇到踢館是常事,在這個圈子裡想要快速出頭,踩著別人上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相應的,圈子裡也形成了共識,想要走捷徑就要承擔風險,踢館的人在擂臺上不論被打成什麼樣,隻要對方還給你留著一口氣,那就不能有任何怨言。 成傑臉色變幻不定,他眼神越來越兇狠,但是麵對著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胳膊,最終他還是灰溜溜扛起自己的同伴跑了出去。 “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留下一句滿是悲憤的臺詞,隻可惜完全被無視了。 陸海躺到沙發上,接過壯漢給自己遞來的水,擰開灌了一大口。 “謝了,老丘。” 陸海看著丘子山,這個被人畏懼如虎的男人,對自己卻是照顧有加。 丘子山嘖了一聲;“什麼時候變這麼客氣了?” 陸海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慢慢開口道:“對方想下陰手,我才......” 一隻大手擺了擺,打斷了他的解釋。 “不用解釋,我都看到了,那家夥想斷你的脊椎,你剛才反應稍微慢一點,這輩子怕是都得躺著了。” 打黑拳,手黑不是問題,但想要斷人活路就過分了。 丘子山滿不在乎地站起身,丟給陸海一個信封:“這是今天比賽的獎金,老板那邊我會去說明,不會有任何問題,” 陸海捏著信封,露出疑惑的表情,這比平常的厚不少。 “最近這一帶不太平,出了好幾起兇殺案,死的都是年輕女人,你家裡不是還有個妹妹要照顧嗎,拿著這些錢,先歇一段時間吧。” 陸海還想說些什麼,丘子山卻已經站了起來,他拍拍陸海的肩膀,輕聲說道:“這也是老板的意思。” 深吸一口氣,陸海還是接受了這份好意。 陸海離開之後,丘子山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老板,他收下了,你確定不自己來看看他嗎?”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老丘,你就別勸我了,在這小子吸取教訓之前,我是不會見他的。”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丘子山露出無奈的表情,一個老倔驢遇上一個小倔驢,真是夠讓人頭疼的。 陸海當然不知道這段對話,此刻的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路上時不時會有警車呼嘯而過,每隔一段路都會看到警察在走訪調查,看來最近的案件確實鬧得很兇。 “小夥子,你等一下,我們有些情況想跟你了解一下!” 陸海突然被人從身後叫住,他回頭一看,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警察,臉龐還算年輕英氣,可眼神和胡茬卻流露出一股滄桑的氣質,總得來說是張成熟的帥臉。 警察掏出自己的證件向陸海展示了一下,開口道:“你好,我叫顧雁鳴,是市局刑警隊的,你是住在附近的住戶嗎?” 陸海點點頭,這個地方離他家不過五分鐘的腳程,這邊放個炮,他在家都能聽到。 “我想你應該知道,最近這附近發生了多起兇殺案,我想了解一下你這半個月有沒有遇到過一些可疑人員,比如四處遊蕩的陌生人?” 陸海皺著眉想了想,自己長期過著拳館和家兩點一線的生活,這一路平時遇到的基本都是熟麵孔,還真沒遇到過什麼陌生人。 “好吧,感謝你的配合,如果你想起之前遇到過的可疑人員,或者是發現相關的線索,還請立刻聯係我們。” 陸海點點頭,便準備離去。 他看到一個年輕的警察敲開附近一個死宅的門,房門剛一打開,那警察就被熏得差點摔個跟頭。 當警察還真是辛苦啊,陸海心裡感慨著。 看著從裡麵探出來的雞窩頭,還有那明顯長期沒有曬過太陽的蒼白的臉,陸海皺起了眉頭。 說起陌生人,這個據說幾年沒有出過門的家夥,自己就很陌生。 算了,估計除了周邊的快遞員和外賣員,其他人對他都很陌生。 陸海向捏著鼻子堅持提問的警察投去了充滿敬意的眼神,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顧雁鳴叼著煙,眼神深邃地望著陸海離去的方向。 雖然陸海並沒有顯露什麼,但他從警多年,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夥子的身手很強,或者說比警隊絕大多數的人都要強。 張長城揉著自己的鼻子慢慢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一副踩到狗屎的表情。 “顧隊,那戶人家住著的是個死宅,平時在網上當遊戲代練掙錢,據鄰居和他自己說的,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出過門了,提供不了有效線索。” 顧雁鳴還在思索著剛才陸海的一舉一動,沒有什麼實際理由,但他下意識對這個小夥子很在意。 張長城還在匯報自己記錄的情況:“說真的,要不是看到他滿屋子的垃圾,我都懷疑這馬濤是不是在家裡藏了屍體。” 顧雁鳴就像被觸發了關鍵字一樣:“屍體?什麼屍體?” 張長城一愣,隨即笑道:“不是,我是說那個死宅馬濤家裡,臭得就跟藏了具屍體一樣,不過我進去檢查了,屍體是肯定沒有的。” “顧隊你是不知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要伸手去翻他家裡那堆垃圾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光是蟑螂我就看到不少於十隻......” 可顧雁鳴對他後麵的話已經不在意了,他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陸海那麼在意了,從他身上,顧雁鳴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雖然不算什麼有力依據,但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已經值得投入一些注意力了。 “長城,你帶人繼續走訪,我離開一趟。” 張長城下意識應了一聲,等他剛反應過來,顧雁鳴已經朝著一個方向跑遠了。 ...... 陸海端著炒好的幾個小菜放到桌上,中間還放著一大盆老鴨湯,盛好兩碗飯,他敲響了臥室的房門。 “小鷗,別睡懶覺了,快來吃飯了。” “來了——” 一聲慵懶中透著些許虛弱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少頃,身材嬌小、臉色蒼白的陸鷗穿著一件厚厚的睡衣慢慢走了出來。 “哇,今天這麼豐盛啊!” 看到滿桌自己喜歡的菜,陸鷗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不過還沒等她開心多久,一碗中藥就放在了她麵前,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比中藥還要苦。 “哥......” 陸海卻一點沒有妥協的意思,站在一邊,也不催促,隻是靜靜看著她。 陸鷗露出認命的表情,怯生生端起中藥,屏著呼吸,仰著脖子灌了下去。 “噦——每次喝完藥,都感覺再好吃的飯菜都吃不下了......” “那老鴨湯你還喝不喝?” “我要兩大碗。”